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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（第2页）

有时候，裴淮的确想问，问他为什么要促成于明睿的死。只是这个答案，在反复的睡眠与清醒之间也隐隐揣出了头绪。

两指捏紧了烟蒂，从卷进肺部的尼古丁之中甩脱出来。

四百万的欠款，出乎意料的欠款人。他不傻，不至于看不穿向鸣岐的真实动机。但事情的真相不能就这样被潦草定性。

他觉得，这个理由至少得从当事人嘴里问出来。

但他不准备先开口。

“哥你在看我耶。”一声窃喜的惊呼在耳朵边忽然炸开。向鸣岐捧着脸颊看他，拼命眨眼，“怎么了怎么了，快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啦。”

裴淮淡然地睨了他一眼，根本不为他的情绪所感染，用一口烟雾表明了态度。

“说说你自己。”

“哇哦哦。”闻言向鸣岐歪了一下脑袋，瞳孔无比兴奋地拓张开来，“哥哥你现在是对我上心了吗？真的吗，哇是真的吗？”

“……随你。”定格在后辈身上的一乜无所谓地收了回来。

或许是费了不少神才得到主动权，向鸣岐一股脑交代了许多。比如他与单礼出生于同一个家族，只不过前者是外甥，后者是直系血缘。

景山地产是非常注重传统的家族企业，如向鸣岐这样，随了父姓的旁系，会比其他亲缘更难得到家族的赏识。比如在外祖父葬礼上分得的遗产，都不过是兀鹫啄食过后的骨骸。

当然，他的双亲并不在意这些。因为这对夫妇在儿子出生后的没几周就命丧黄泉。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毒杀。

正是他几个舅舅所为。

作为继承者之一，他未来持有的股份成了一切的元凶，被转移到排行第二的舅舅家中——也就是单礼的父亲。为免遭他人口舌，舅舅装模作样让他接受与表哥同等的教育，以活在他们的掌控之下。

他记得最开始，去往乡下定居只是缓兵之计。为的是避免“意外谋杀”。直到大舅舅病故，他们才得以搬离煤谷。在此之前，这对表兄弟随时可能死于非命。

而收养向鸣岐，就是为了帮单礼父子立起一块挡箭牌。他像随用随弃的皂片，对谁都无关紧要。

听完这段故事裴淮连一字都未评价，只是问：“你之前在酒店里提到的父亲，其实是你的舅舅？”

“啊哈，哥哥你还记得啊。他对表哥很偏心的，会抢走我的好多东西去宠溺他的儿子。比如我妈的遗物，比如我朋友送的东西，然后要求我识相，不准我能耐过表哥。”

“……你为什么会加入曼谷旅馆。”

他并非全信单礼所言，一个人的秉性，不是旁人说什么即是什么的。他觉得自己该亲身去了解。

“为了见你。”他说。

一口细细的烟雾后，沉默仍在弥漫。

“我用我所有的继承权做交换。”意识到裴淮想要的不是这种答案，他立马微笑着改口，“所以表哥愿意放我离开疗养院，愿意让我到你身边。只要我帮他得到你。”

他赢来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
裴淮两指夹住烟蒂，看着他，不急不缓地揉捻了一圈。

“哥哥，我有医生开的证明。我离不开疗养院。因为从很久以前起。”向鸣岐食指比出枪型，抵住太阳穴，笑得眼睑微微鼓起，“我的这里，就啪——的一下，断掉啦。”

烟头被重重摁在玻璃缸底，但对于明睿的死，他们俩还是只字不提。

见前辈垂目，若有所思地半躺下，向鸣岐就着这个姿势朝他靠近。

膝盖越过沙发扶手，压向腰侧，手也谨慎地撑在他肩膀边，像头扑覆在猎物身上嗅闻的熊类。皮坐垫往下陷了陷，身子一沉，呼吸就全都倾压到了前辈颈侧。

他吞了口唾沫，食指挑起跟前一绺长发卷弄。

指腹每摩挲一下，那种近似鹰类颈毛的触感就被打破，再聚拢。这些细小齐整的存在，从不是那种能任人抚摸的羽毛。

但他就是感觉心脏疯狂地、不可抑制地加快了，嗓子眼里溢出撒娇般的咕哝：“哥，有点长，要不要我帮你扎起来。”

“你可能是为了能说服我的某种理由，选择了于明睿的死。”无视请求，裴淮自下方盯着他，说，“但这不是爱就可以动摇的。”

捧着那头银白发丝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
“向鸣岐，我很清醒，不会被任何感情冲昏头脑。”他说，“我知道你的心意。但我不能接受。”

“哥哥……”

“你的喜欢，太不对劲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