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最令他意外的是,对方并没有紧随其后的追击举动,只是晃了晃被震得发麻的手腕。
“我在和你说话,你在看哪儿呢?”
闫旭抬起眼,看到楼梯口那张饶有兴致的笑脸,食指正点在自己脸上。
“他在你脸上留下记号了,真好。我也想要。”向鸣岐端详半天,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艳羡。
一口深吸入肺的气流过后,闫旭摆出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切样,拿拇指抹开流到眼皮的鲜血。
“——你是那个哥哥的同事吧?”他右眼眨动几下,却睁不完全,“我没想到德兴家族在这里设置了埋伏。那个哥哥、那个哥哥让我先来找你,拜托你快过去帮他!”
向鸣岐似乎很认真地听着他的话,还回应般眨了眨眼。
“所以哥哥他受伤了吗?”
后者不置可否:“我不知道,我离开的时候……”
——打断他讲述的是一串欢愉到极点的笑声。
向鸣岐双手托捧住下巴,笑得前仰后合:“哇,你现在是把我当成傻子看吗?这可不行,只有哥哥可以把我当傻子看待。”
少年愣了一下。
“你为什么要说谎呢?”笑意在向鸣岐脸颊上堆砌成浅浅的梨涡,他咧起嘴角,“烂到我都不忍心戳破的谎。”
闫旭紧绷着眉梢,不再与他多说一句。他正在思考送上门来的另一种可能性。那个白头发的,脸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并不好对付,要想绑他去德兴家族邀功,恐怕比登天还难。而眼前这个,或许连挑战都称不上。
他想劫持这个人走,以确保自己不受对方的伤害。
——这样想着,身体也随之动了。
“你为什么非要招惹他呢?”向鸣岐举起双手闪躲并叹了口气,奇怪的是,他在匕首的攻势下应付自如,却迟迟不攻向敌方要害。只是一个劲在那儿叨叨,“哥哥睡眠质量不好,稍有动静就会醒。也容易失眠,过了点可能再也睡不着了。但你让他从晚上八点一直忙到凌晨三点。我讨厌这样。”
闫旭转身一刀,平切向他小臂,后者只是轻飘飘地抬肘格挡。袖口棉絮翻飞。
“他只是一两天没睡好,黑眼圈就浮出来了。”他还在自顾自地遗憾,“可想而知,哥哥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我真的很难过——哦对了,你现在是想抓我做人质吗?换做平常我可能会觉得好玩答应你。”
难以想象。
一个人能在扭身躲刀之余废话连篇到现在,不但话题跳跃,还算准了袭击者的真正用意。
他的这分从容让闫旭心中生出不安。可惜从目前的局面来看,事情已经不是他想收手便能收的了。
因为一旦他表露出退却、逃跑的念头,向鸣岐就直逼过来,抓他胳膊,扣住他的脖子或肩膀实施抱摔,令闫旭不得不反击——但情势很快转向了更糟。
他最初逃来的那条走廊上,声控灯开始闪烁,脚步、灯光与一道影子交替着出现。闫旭头皮炸起,立马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。
不待思考,他以拳心砸向消防警铃。尖声长鸣时分,喷淋又一次开始漫洒水雾,为他创造逃跑的先机。
闫旭知道自己在这家伙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,也讨不到什么好处。如若真的再把裴淮引来,那么他今晚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。
他方转过身去,就被烟雾里伸出的一只手揪住发根,往后连头带人地拽起。
“咳——!”
“可是现在。”低语在耳边没有一点温度,“你让他不开心了,所以,我也不开心。”
一记随之来的膝踢让闫旭痛叫出声,跪扑在地干呕。这个吃了苦头的少年再顾不上其他,捂住肋下,匕首不要命似地乱划。
“白痴。”
在上臂拉扯到极致的一刻,闫旭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反扣,被硬拉到某一方向。
天旋地转间,只剩那讥嘲的冷笑还回荡在耳膜:“用刀之前,起码得对准位置才行啊——”
惊呼一下子呛进了他的嗓子眼,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,握柄处就传来刺入肚腹的柔软感,接着是一声痛哼,一声满足的笑。
“这样的话,哥哥他才会心疼我。”
抽离的刀身带出鲜血之际,向鸣岐感觉自己被抽干了最后一点力气,痛得额头触地,弯着腰倒下。
在意识彻底垮塌前,他听见身边有一顿一顿的脚步声。
眼角余光艰难地靠过去,却正巧对上一双瞳孔猛缩的黑眸。
“哥哥……”他看着他,嘴唇可怜而虚弱地动了动,“我好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