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记得你之前说过,自己一生要讨厌的人太多。为啥啊?”话音未落他一脚踏进决赛圈,却被不知何处扔来的一枚手雷炸到了天花板上。他连戳几下屏幕,面露惊恐,“哥哥救我,哥哥快救我一下!”
“跟所有人做朋友,是什么感觉。”裴淮一时腾不出手,反过来开镜一枪狙杀了对面。
“感觉吗?”向鸣岐往后一栽,举高手机,看着弹出来的结算界面松了一口气。他以为对方终于要敞开心扉,赶忙眨巴起眼睛,“怎么讲呢,有时候玩笑很无聊,有时候他们会翻来覆去地嘲人家相貌、性格和家庭。可相处下来,你会发现被嘲的人跟他们描述的完全不同,甚至能跟你私底下交朋友。不过,要想混小团体,这点牺牲的觉悟还是要有的。”
“那么,我也一样。”
“啊?”
“我不知道与所有人搞好关系对你有什么意义,也不感兴趣。既然你想被周围的人喜欢,那就不必来招惹我。”他神色凛然地望过来,眼底泛不起一丝波澜,“我不喜欢你这种人。”
这是迄今为止意思最明确的拒绝。向鸣岐听着不敢吭声,知趣地做了个拉链缝嘴的手势。
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。即使是拒绝,也未料到裴淮会断得如此干脆。
自己似乎……做了一件他非常讨厌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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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半夜他们只玩了几局,却把把都吃上了鸡。第七局一结束裴淮开始赶人。
向鸣岐本就受了冷遇,现下更是像条失魂落魄的大狗,下巴搁在床沿,边转眼珠边叹气装可怜。
见前辈态度依然坚决,他假意呜咽,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裴淮房间顺走一个枕头。他走之后,裴淮才像卸去所有气力一样侧摔到床上,用指纹解锁相册,将缩览图一路划至最底。
底部只有一张合照。
无论换了多少部手机,这张照片都会变成他相册的第一位。画面中央并排站着两个男孩,穿校服,年纪小的那个长了一张腼腆的脸,正亲昵地搂着哥哥的腰,扑在他胸前比剪刀手。
裴淮记得很清楚,拍照那会儿于明睿刚换牙,上下齿加起来都凑不齐一排。他又偏偏爱笑,光一闪,牙花直往外豁。
他干什么都喜欢拉上自己。去林子里野的时候是,去秘密基地过夜的时候也是。他总是无比热烈地搂过来,一声又一声地唤他哥哥。
——于明睿,为什么。你为什么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。
次日清晨,裴淮一早在前台办理完了退房手续。出于同事身份考虑,他去敲了敲向鸣岐的房门。
“谁啊。”隔着一道门,里屋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,沙哑的,还有些不耐烦的回应,“没事别来‘客房服务’‘客房服务’的,我早上没他妈说清楚吗?”
“……是我。”
动静开始变大:听起来像有人摔下床,或跌倒,匆匆翻找着拖鞋并大步跑向玄关。五秒没到,门就从里面慌慌张张地敞了开来。
“哇哥哥你是特地来叫我起床的吗?好浪漫哦。你果然最爱我了。”还是第一次,裴淮看他模样多了些憔悴,眼下挂着黑,却在瞄到自己的一瞬欣喜得眼睛都亮了。
裴淮权当没看见,告诉他还有一个半小时准备上班。向鸣岐跟着他高高兴兴拐下楼,走完退押金的流程,还不忘讲起自己昨晚做的噩梦。
裴淮理都懒得理他。
感应式门往两边平移开,出了大堂,一辆事先停靠在路口的宾利降下半扇后车窗。
单礼姿态优雅地倚着沙发,十指相嵌,在膝盖上转动拇指,问:“裴先生,昨晚休息得可还满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