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干什么?”
虎口牢牢卡住向鸣岐的颈部,拇指上抵,其余四指仿佛随时能扼下去——这是要挟。
裴淮自下而上盯住他,眸底冷得悚然。只一眼,向鸣岐就想往后缩,不料握在他喉间的力度加深,直直勒出一种濒死感。
“哥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他哆嗦了一下,“能放我下去吗?我给你买一箱可乐赔罪……要不两箱?三箱?”
“我在问你话。”手指在皮肤里陷得更深,脉搏狂跳。但指骨间的力道控制极佳,只让向鸣岐生出些微的恐惧来。
“因为这些天来,你一直……一直有事没事就闭着眼睛,不知道是在想事情,还是身体不舒服。我、我在想你是不是发烧了——再加上葬礼。”他眼神惊恐,条件反射地往后缩,压迫在喉口的手却纹丝不动,“我投降。我真不是故意的。”
裴淮沉默片刻,手指向肉里继续嵌入。只听气管轻微地咯咯一响。他眯起眼,抓抬起后辈的下巴,一拧腰扔下了沙发:“下次,别靠我太近。”
他接着起身,从低声咳嗽的向鸣岐腰上跨过,拿起衣架第三格的一件外套,随手披上。
“哥?”向鸣岐手肘一顶地,翻过身,慌乱间膝盖拱起地毯一角,“刚才真的只是……”
——“意外”。他想说。但他注定说不出这两个字。
“向鸣岐。”玄关前裴淮双手振了振衣服,回过头,面上没有一点情绪起伏,“我对你并无偏见,也请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。晚安。”
“啊——哥哥你要去哪里啊?哥哥!”
门应声合拢。呼喊与脚步声也戛然而止。
向鸣岐扶住茶几,撑起膝盖,等待了约十几秒才挺身站起。手摸过侧颈上的勒痕,不深,能够清晰感觉到裴淮的的确确放了他一马。
那种手劲,回想起来与杀人无异。
原先还惊惧不已的神色不知何时缓和下来,变得平静,深沉。
他目视前方,似要透过门的缝隙,将那道渐远的背影深深烙入眼底。
“真迷人。”他喃喃自语,“那个雨天,你也是像这样……像只受了伤的孤狼一样。”
半逃离式地摔上房门后,裴淮下楼,拦车前往新海街——“赏金猎人”。
这是他常去的一家酒吧,位于新海街东西角。复古的招牌上赫然是几笔牛仔女郎的剪影,下巴处两支短铳交错。
每到晚间八点,裴淮熟识的酒保——一个身穿西装马甲的拉丁人将在“赏金猎人”的吧台前,提供周到的夜间服务。
车到的时候,鼓手离席,立体音响正好切进一段雷鬼乐曲。
裴淮在高脚椅上交叉十指,垂眸,双脚垫在横杠上,下巴微微前伸。
转身时,座椅下的金属管轻微地“吱呀”一声。
“你看着心情不好,甜心。包括脸色,我很少见到状态这么差的你。”这位酒保是他刚来肯索斯时结识的密友,深色皮肤,胡须剃得干干净净,夹克下是标准的拳击手身材。他三指按住摇酒壶,晃动出轨迹,“来一杯?”
“只是有些小麻烦。”他没拒绝。
“这种情况对你来说很罕见。在我的印象里,你向来是一个解决麻烦的人。”一只古典杯,一枚手工凿成的冰块,吧勺顺时针一拌,“这杯特调还选原来的风味如何?加点苦艾,但愿你今晚会好受些。”
“低酒精。”
“当然。这是我们间的规矩。”两指前推底座,在裴淮右手前停下,很近,距离甚至不到一枚硬币,“加冰,特调。赠给我唯一的上帝——所以你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?”
“个人隐私。”裴淮接过杯子,浅尝一口。
“我的出价怎么样?”等酒滑入喉头,酒保才仔细地擦了擦手,欠身看他,“足够买下你短短几分钟的坦诚吗?”
火辣感一直烧到嗓子眼,有点苦。但着实不赖。裴淮搁下酒,味蕾正从酒精刺激里平复。到第五秒,他说:“工作上的麻烦。”
“曼谷旅馆?我想不出肯索斯地区有什么委托能难倒你,你可是曼谷旅馆的骄傲。那也许……是你的同事?”
“一个后辈。”他叹了一声,坦白道,“刚从大学毕业,无处可去。现在正住我家。”
“你居然同意了这么无礼的请求?”
“这是公司要求,我插不上话。”稍后又有补充,“他是上级指名让我带的新人。公司希望我能对他多一些关照。一周,我最多容他住一周时间。”
“——因为突然的同居,你不得不来‘赏金猎人’寻求消遣?”说这话时酒保也提不起劲,“我猜他非常不讨人喜欢。”
“太吵了。”
“这确实是你会讨厌他的理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