拳头很重,不留一点情面,凸起的指骨正中他鼻子的中轴。当然,这是避开了眼球等要害的。
向鸣岐一步退到墙根,足下不稳,捂着伤处哀嚎一声蹲下了。他肩膀痉挛似地一抖一抖,实则从眼缝里偷瞄过去。
见裴淮转身走得决绝,他忙从膝盖间抬起头,分贝高得可怕。
“好痛啊哥!”
没人理他。脚步声也毫无迟滞,眼见门要关拢——
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向鸣岐起身一扑,意图抢过门把:“我今天刚到这儿来。没有认识的人,也没有能去的地方。我就是想和你搞好关系,呜呜,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?”
“是的。”裴淮二话没说摔上了门。
“呜呜你好坏好无情好冷酷!”即使再沉厚的门板,也隔绝不住他嘹亮的嚎哭,“算了,我走。不过是露宿街头,每天盖着硬纸板入睡,与野狗抢骨头吃而已。或许在某个阴雨天,你会记起我,记起某个曾在你门前徘徊的可怜人……”
“——就是说听了这么惨的故事你的内心还是没有一点触动吗?”
……谁管你。
裴淮戴好耳塞,屈膝躺回沙发上,以最舒适的姿态闭目养神起来。
困意是个很会挑时机的存在,从它的出现到浅眠,或许只需要一个短暂的过程。
这回,梦不同寻常。裴淮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某样东西很近——近到,呼吸都隐隐缩紧。
打在手臂上,油布上的液滴像是雨,天灰蒙蒙的,这场雨也连绵不绝。阴冷的泥水没过脚踝,鞋子被泡得湿软。
连脚趾都能感觉到烂泥的挤压。身体偶尔下陷,偶尔又听到不远处的雷鸣。每一声惊雷,耳边都回应般破开一声绝望的哭叫。
那是个看不清脸的孩子,有点瘦。身上唯一一件棉服湿透了,脸颊与眼周布满淤泥与肿块。纤瘦的双臂死死抱过来,一个劲往自己胸口扑。
“哥哥,不要走。不要走,求你。”那男孩泣不成声,“没人要我,没人在乎我的死活。不要,我不要你走……”
然后。
——光线。一道突然刺入眼缝的光线。
裴淮的眉心相当不适地蹙起,深深吸气,睁开惺忪的睡眼,循着光源望向窗外。
对面写字楼已经亮起了灯,是晚八点准时的夜间办公时段。他坐起身,用手捂住倦意汹涌的双眼,按摩了一下眼眶骨。他深呼吸几次,直到有心情套上运动衫,并计划去楼下的便利店解决晚餐。
可门刚开几公分,好像碰到什么,立马又回弹进玄关。
他手扒门框,探身看去,就看见向鸣岐脸埋在膝盖蜷成一团,可怜兮兮地蹲坐在角落——运气很好,也许他睡着了。
裴淮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,关门下楼。台阶还没走几级,身后又迈来一阵急乱的脚步。
“好过分!我已经那么可怜了,你却还要对我爱答不理。”
没回头。
“我知道错了,不该一上来就要你收留我。我错了,所以不要丢下我啦……”
还是没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