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漆黑,暗云遮蔽了残月微光,仅有几盏摇曳的烛火在回廊下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。
“崔羌,崔羌……”他口中喃喃,眼前的景象已模糊不清,唯那人不久前的话语在耳畔不断回响——
“别怕,臣在。”
此刻,这声音仿若攀绳于深陷沼泽之人,牵引着他在这迷乱中前行。
穆翎踉踉跄跄地往最里侧走,曲曲折折的回廊似无尽头,一路磕磕绊绊,他双手胡乱地扶着墙壁,冰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,心中更满是悲戚与无助。
这药效令他无措。
可一想到那句低沉耳语,太子殿下心头又涌起一丝希望。
前方一片房屋比起这处要简陋得多,大多是用木头和石头建造而成。房屋之间的小道狭窄而蜿蜒,地面坑坑洼洼,布满了碎石和泥土,寒冬雪过阴暗潮湿,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气息。
他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。
穆翎孤身游走于这一片屋舍之间,周遭静谧幽沉,唯闻足音在廊道间回响,虚浮而空落。
连番推开数扇屋门,却皆只见室内晦暗,阒寂无声。
他怔愣原地,良久,晃了晃头,意图强迫自己凝聚心神。他环顾四周,这才发觉这片沉沉黑暗里,有一屋隐约透出些暗黄微光来,恰似漆夜中唯一的希望。
于是乎,穆翎心一横,不顾身形趔趄,跌跌撞撞地就这般闯入了崔羌所在处。
屋门口有个山贼持刀而立守在那儿,见穆翎似是醺醉之态,便厉声呵道,“此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。”
彼时,崔羌正于桌案前写东西,听到屋外动静手中笔锋微微凝滞。
本欲漠然不顾,然俄顷间,那门外传来一道他再为熟悉不过的声音,且微微发着颤——
“滚开……崔羌在哪儿?”
刹那间,脑海中仿若银光乍现,崔羌罕见地陷入片刻迟滞。
屋外山贼听见穆翎的话,顿时怒目圆睁,作势欲要拔刀。
崔羌自然闻见了动静,随之目光一凛,翻掌之间,烛火摇曳,那厚重的木门被掌风袭开。
山贼猛地回头,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,还未及反应,崔羌手中的细针,恰似暗夜流星,精准无误地贯入了他的项颈。
那山贼瞠目结舌,身形僵立如木偶,瞬间没了生气,唯余一片死寂。
远瞻此处,仿若一切未曾有变,唯那室内的微光,还在不停地闪烁着。
若非此刻药效难控,神思恍惚,穆翎势必要被吓到。在抬眼望向崔羌的那一瞬,他身形晃了晃,似全然泄了力气,眼看就要软绵绵地倒下去,又一次十分自然地被崔羌稳稳接住,抱了个满怀。
饶是素来不轻显慌色的崔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到。
怀中人周身滚烫,仿若被置于火上炙烤,热意丝丝缕缕直透过紧贴的肌肤也渗入他的骨髓。
穆翎心跳如雷,声声震耳。他气息渐乱,喘息愈发粗重,似急需抓住些凉意来浇灭心中的火焰……
眼前景象渐渐朦胧,唯见崔羌身影在那氤氲热气里若隐若现,心中一股莫名的渴望如藤蔓疯长,几欲将理智全然吞噬。
显然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。
崔羌深吸了一口气,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。
这小太子可是和自己一样被送去了混有情毒的酒?可如果是这样,他又怎能独自一人穿过重重阻碍站到自己面前来?
难不成那个食盒最终是送去了他那儿?
他眉头紧蹙,正要询问,忽觉腰间蓦地一紧,他被穆翎双手死死环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