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羌身影在山川湖海间辗转奔波,数月劳顿,神色间依旧满是执念,奈何所寻之人仍杳无音信。
值此边关告急之际,他不得已只能勒马先朝向皇城疾驰而去。
桃源山,院内药香悠悠弥漫,穆翎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,用棉布垫着,稳步走向师父那屋。
“师父,该喝药啦。这回徒儿给您准备好蜜饯了,您不是总念叨药苦……”
刚迈入屋内,瞧见师父安静地靠在榻上,面容平和,双眼轻阖,仿若只是沉醉在一场酣眠之中。
刹那间,穆翎的声音戛然而止,脚步亦凝滞当场,唯有药汤在碗中微微晃荡,泛起细微涟漪。
他就这般静静地伫立在师父跟前,时间似也在这一刻悄然凝固,唯余药香在屋内缱绻徘徊。
良久,直到穆翎再度开口时,嗓音已然沙哑,带着几分哽咽,“师父……连您也不要我了吗……”
那低低的呢喃,在死寂的屋内悠悠回荡,激不起丝毫回应。
穆翎的手颤抖得厉害,他指尖轻探师父鼻息的瞬间,“哐当”一声,手中的药碗骤然坠地,滚烫的药汁四溅开来,溅湿了衣摆。
穆翎呆立原地,眼神中满是迷茫,半晌回不过神来,只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滴落在衣衫上。
此后,心之一隅,空落荒芜,再也无法弥补回来。
独留他一人,彷徨失措于这清冷世间。
穆翎亲力亲为,将师父的身后之事安排得妥妥当当。
他寻了一处极美的地方,青山环抱,绿水悠悠流淌于前,繁花似锦铺陈周边,暖阳洒下,仿若金色纱幔轻柔覆盖。
穆翎立于此处,想着师父一生寄情山水,定会对这般景致心生欢喜。这些日以来,他难得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的却是一抹苦涩笑意。
愿师父在此处,能永享安宁。
归途中,与来时一样,穆翎一袭素衣,带着遮面头纱,竟透着几分清冷。
可尽管如此,仍然有不识相的纨绔要自寻死路。
大剌剌地身形横挡在身前,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,穆翎身形一顿,被迫停在原地,目光透过面纱,冷声道,“烦请让路。”
那男子却仿若未闻,歪着脑袋打量道,“呦!小爷还以为是个小娘子呢!瞧瞧这身段,如此娇俏,怪不得要遮面,只不过这般遮遮掩掩的,怕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?”
言罢,男子愈发得意,仰天大笑,一身华贵锦缎更衬得他长相普通,徒惹人厌。
“滚。”面纱之下,穆翎冷戾的神情沉如幽潭,已是耐心耗尽。
恰此时,一行人正沿着此道前行,崔羌骑在高头大马上,留意到身后此处异样,眉峰轻皱,顺势降下马速。
小五见其停了下来,双腿一夹马腹,掉转马头驱马靠近,锐利双眸仔细勘察着现场情形。
那边男子身旁的小厮生怕事情闹不大般,扬声道,“我家少爷可是礼部侍郎的儿子,少爷如今看上你,那是你的福分,还不快磕头谢恩!”
话音刚落,小五脚尖借力从马背上腾空跃起,随后抬腿横扫过去,只一瞬,那小厮一口血涌了出来,摔倒在地已经站不起来,引得周遭路人纷纷侧目,交头接耳。
“还不快滚。”小五面色冷凝。
穆翎原本满心不耐与厌恶,一听这声音顿觉无比耳熟,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心神不宁。
他下意识地抬眸望去,只一眼,便瞧见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高挑身形,那人身姿挺拔如松,耀眼夺目,刺得他眼眶生疼……
那人也在看他。
穆翎慌忙垂下头去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,微微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