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直至此刻她也没意识到,崔羌的心,只是从愤恨变为了悲哀。
好半晌,崔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师父将我从乱葬岗捡走的那刻起,我的家人便只有他。是师父,把我从鬼门关带了出来。”
“真心相待?旧情?”想到穆翎,崔羌的眼神愈发冰冷,“娘娘妄想短短数月就能弥补失去至亲之痛,未免太过异想天开。况且对想杀我之人,何来旧情可念?”
旋即,他冷笑道,“至于太子殿下,我又怎会对一个抢走自己真实人生之人动情。”
崔羌的言辞虽然强硬,但他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。
短暂愣神过后,李皇后见他不为所动,神色愈发急切,急于寻找可突破的契机。
“你既如此恨他,为何要亲自将晕倒在雪地的他送回东宫?为何会于太和宫前做出那等亲密之举?”李皇后步步紧逼,话语虽为试探,却如同利箭一般,直刺崔羌内心深处,妄想让他承认些什么,“你挂心他,只因你心中还有情,你害怕他一旦出事,你便会后悔。”
崔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,他内心乌云密布,似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与困惑之中。
他对穆翎的确有着复杂的感情,那情感如一团乱麻,交织着爱与恨……
在将玉坠赠与穆翎之时,他以为是上天垂怜,让他意外遇见爱。回过神才发觉,那爱原是处在仇恨的深渊中。
就像每回见到那人,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,应该恨他,可情感却如脱缰野马,难以控制。
这些日子以来,他终日被无尽的矛盾撕裂拉扯,痛苦不堪。
李皇后的话语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,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深处。
崔羌更对心中动摇感到吃惊,但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,只冷声道,“娘娘相信与否,与臣无关。但娘娘可以拭目以待,李氏一族,我必灭之,太子殿下,亦不会放过。”
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恨意,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。
一直到崔羌走在雪地里,雪花纷纷扬扬落下,在他肩头洒下一层银白时,亭中紧绷的气氛才消失殆尽。
朝中风平浪静了两日,就在穆翎惴惴不安等着最后一日时,局势扭转了。
边关烽火骤起,黄蛮人终是悍然来犯。
战鼓擂动,硝烟弥漫,李将军带兵全力抵御外敌,战场上杀声震天,熊熊燃烧的烈火难以平息,整个边境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激战之中。
顺桓帝为稳住军心只得重新恩赏国公府。
半月后,朝堂之上,气氛凝重。
顺桓帝坐在那雕龙御座上眉头紧锁,李国公出列上前,恭敬行礼道,“陛下,如今边关战事紧急,黄蛮人来犯,我军将士奋勇抵抗。为鼓舞士气,臣恳请陛下让太子殿下亲自押送粮草前往边关。太子殿下亲临,定能让将士们感受到陛下的重视与关怀,我方士气必会大振。”
此谏言一出,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寂静,随后便是群臣的窃窃私语。
“太子殿下金贵之躯,怎能涉此险地?”王丞相急切出列。
李国公神色严肃,丝毫不让连忙道,“如今战乱纷飞,国之危难,太子殿下身为储君,理应挺身而出,以振士气。且有精兵强将护佑,定能保殿下周全,王大人无需过虑。”
这时,惯会见风使舵的一些大臣们也纷纷附议。
顺桓帝陷入沉思,心中更是疑虑重重。
“太子殿下从未经历过此等大事,恕儿臣直言,殿下此行怕是不妥,国公大人难不成想陷殿下于办事不力之罪么?”穆熠沉声开口。
顺桓帝怕太子存有私心是众人皆心知肚明的,索性便由他这暄王殿下来给他父皇一个台阶下了罢。
顺桓帝目光深沉,未置可否。将欲开口之际,太子殿下出列了。
穆翎知道李国公是为了家族荣耀与未来才心生此计,意在要他立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