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何要将影卫全部调离司部?为何偏是今夜?
崔羌心中冷笑,面上却毫无波澜,只转身离去,黑袍扬起一身风雪。
不过半盏茶功夫,还是那身装束,黑袍男子复又推门,入了屋内。
时间一点点消逝,屋内噤若寒蝉,只余桌案上烛火滋滋作响。
一直到子时三刻,嘎吱一声,门扉被缓缓拉开一丝缝隙。若非此刻太过安静,这点声响完全不足以惊扰到屋内榻上躺着之人。
忽地,一缕白烟顺着门缝慢慢飘入屋内,消散在虚无空气中,恍若视线中的一抹错觉。
半蹲在屋顶的崔羌运功屏住呼吸,他轻轻将瓦片掀得更开些,好将底下的动静瞧得一干二净。
今夜种种,太过蹊跷,崔羌自是知晓这些事情皆冲自己而来。只是他分明还未开始行动,他想不明白李国公他们究竟是如何这般迅速便发现了异样,连带着今夜那小太子莫名的疏离……
侧卧于榻上之人身着他的外袍,正是他将才找来替换自己的影卫。
此刻屋内一片死寂,许是在观察榻上之人是否真的被迷晕,屋外那名蒙着面的暗卫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。
只见那暗卫身形高大,脚步却十分轻盈,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来到了床榻旁。
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愈加明显的杀气,倒是颇为熟悉,崔羌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映出一个的名字来——张魏。
屋檐上的风阴冷嚎叫着,时不时可以听到远处风卷树林的窸窣声响,崔羌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,目光不加掩饰地透出阴沉,只死死盯着那处。
直到蒙面人抬手掀开那素色纱幔,直到连侧卧之人的正脸也不看,直到他伸手便直径先扒下那人左肩的衣领。
什么也没有。
崔羌罕见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蔓延至全身。
他的、左肩?
竟是……左肩的胎记。
崔羌呼吸一滞,难道,一切皆是因他左肩上那道胎记而起,因他自己而起?
屋内蒙面人似大惊,他将榻上之人翻过来,瞧见正脸的一刹间,连内力也不收敛了,那股杀气愈加浓烈,恨不能直接一剑刺向这顶替原主之人。
可显然,他已经打草惊蛇了,若是这般做了,只会令事情愈加脱离把控。
蒙面人顿了顿,随后左右张望了一瞬,旋即猛地抬头——头顶屋檐不动如山,没有丝毫变幻。
屋檐之上,崔羌紧紧覆住那方冰硬的瓦片,等再次揭开时,屋内之人最终转身,悄声自门窗跃出。
崔羌望着底下离去的身影,眼里只余无尽阴寒幽深。
原来一切皆是有迹可循……快一年了,乱葬岗上要寻的,他们要杀的人,从来不是师父。
一年前那场赴宴,他就该想到的,师父与这皇城无仇无怨,是那日张魏见到了他左肩上的胎记,才会引来这一切腌臜。
可他的师父何辜?他的师兄弟何辜?
崔羌面色铁青,紧抿着唇,此地显然不宜久留。他压下心中翻江倒海涌来的万般情绪,来不及再多想,眼下他只得去华暄殿找薛子峰。
华暄殿是大皇子穆熠的宫殿,皇子伴读需要与皇子同室读书,但是能离开皇宫,不过薛子峰自入宫后倒是鲜少回府。如今情形,张魏未达目的,宫门此刻必有皇后耳目,崔羌现下能去的,也只有华暄殿。
冬夜冷冽,屋檐之下这幽深宫道崔羌路过了许多次,却从未似此刻般感到如此恶寒。
若是十八年前他死于乱葬岗,师父定能长命百岁罢。为何会因一道胎记招来祸事他无心再想,他只知道是自己,是他崔羌害死了师父,害了同门,害了平芜山上的一切。
可,连他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胎记,张魏他们又是如何突然得知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