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以为他不知道,从小到大,宫里的老嬷嬷都私下拿他比公主取笑,因此他总是牟足了劲闹腾,专干些女儿家家干不了的事儿,爬树骑马样样喜爱。可依旧摆脱不了体弱的毛病,穆翎突然觉得有些委屈,泪水止不住的覆满眼眶。
啧……
崔羌面容平静,眼神却突然有些晦暗,瞳孔也愈发幽深。他桃花眼轻佻睨过去,薄唇懒懒散散地轻吐出几个字,“真是娇气。”
穆翎自是听到了,气得又咳了几声,费力扬声道,“你说什么?”
又炸毛了,崔羌忍笑,给他拍背顺顺气,但说出的话依旧让人开心不起来,“殿下这般泪眼朦胧的模样,叫外人瞧见了该要被笑话了。”
“这哪有外人?分明是你想笑话孤!”
崔羌垂眸看着那泛红的眼尾,忍不住抬手想轻轻一按。
手刚伸过去,穆翎便慌了一瞬,他瞪圆了杏眼下意识向后缩去。
张牙舞爪的寒风被隔绝在窗外,屋内一时静谧无声,只余烛火滋滋作响。
崔羌的手僵在半空中,了然一笑道,“殿下误会了,属下只是想看看您还有没有发热。”
他收回了手,继而道,“大夫稍后便到,殿下再忍忍,吃过药就不会难受了。”
穆翎红了脸,但因着脸上本就由发热泛红而看不出来。他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,抱着被褥往里缩了缩脖子,闷闷应了一声。
恰巧此时门扉被敲响,阿飞的嗓音传入屋内,“公子,大夫到了。”
片刻后,崔羌立在榻边看着大夫把脉,淡淡问道,“他如何了?”
老大夫行医多年,一把脉便瞧出了其中缘由,笑道,“你二人是初次来此地吧?这小公子无大碍,发热怕冷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反应而已,至于感到身体酸痛只是因为舟车劳顿,我开两副药下去,多修养几日便可大好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
阿飞见状立即将人请出去开药。
等阿飞再次端了药和热水上来时,已经到了子时。
屋内只剩下穆翎一人,他懒得费太大力气起身,只躺在榻上轻声道,“你去休息吧,孤自己能行。”
阿飞犹豫片刻,按吩咐退下了。
一盏茶后,门扉又被拉开。
穆翎听见崔羌幽幽叹了口气,“此行未带随侍宫人,殿下既不乐意别人照顾,那只能属下亲力亲为了。”
穆翎刚想开口,似看穿了他的心思,只听崔羌又道,“殿下别白费唇舌了,这药您必须喝掉。”
穆翎瞧着崔羌愈发靠近的脚步,以及那碗乌泱泱的黑色苦药,心道长痛不如短痛,接过药碗双手捧着便一饮而尽。
见太子殿下此刻皱着一张脸,崔羌忍不住弯唇一笑,笑意淡若清风。
“松子糖。”崔羌也不知从哪掏出颗糖来,递到穆翎嘴边,嗓音含笑,“殿下怕苦就吃一颗吧,是您上次给属下的,还没吃完呢。”
穆翎杏眼亮晶晶的,眼底荡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,但此刻依旧感到脑袋晕沉沉的,满腔苦味无处宣泄。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松子糖,忍不住就着崔羌的手一口咬了上去。
或许是那颗糖果太小,太子殿下竟轻轻咬到了别的东西……
柔软的唇瓣不小心触碰到了指尖,当事人毫无察觉,却令被咬的那人心神瞬间不稳。
崔羌眼睛里依旧填着笑意,但更多的是由晦暗代替。
那双无论看上去有多深情的桃花眼在望人之时,总是藏着疏离,但此刻,那份疏离也全然消失不见……
药有安神的效果,喝过药后的太子殿下顿觉困意袭来,没多久便安稳沉睡了过去。
屋外又下起了雨,敲打在房檐上嗒嗒作响,漫漫长夜,崔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
他守在榻边,垂着眼细细地凝视着榻上之人。之后如何他并不想去思虑,至少此刻的安宁,让他内心能有片刻的放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