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那女子的声音适时又响起,“二位公子请入座。”
琴音再度响起,婉转低沉,一曲终了后,依旧余音切切,耐人寻味。
画舫之内一时静默,纱幔被掀开,一身素雅粉衣的女子探出头来,正是赵喜儿,只见她面容略带憔悴,朝两人微微一笑。
“小女子技艺不精,献丑了。”
穆翎望着她,很难将面前女子与那日在醉月楼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联系在一起,不由得摇了摇头,下意识道,“姑娘不施粉黛反倒更加好看。”
赵喜儿看向了他,笑意加深,“小公子瞧着可爱,应该比我要小上许多吧。还是应当以学业为主,尽量少去花楼这等风月场所。”
“我……”太子殿下一时被哽住,有种在被自家母后训话的错觉。
早知道就不多此一言了,他侧首望向崔羌,寻求帮助。
崔羌闷声一笑,随之平静开口,“姑娘何必妄自菲薄,实不相瞒,我二人初来南源便听闻姑娘一舞惊人,却不知姑娘还颇通音律,擅长古琴。”
崔羌一袭白衣胜雪,狭长眼眸似潺潺春水,嗓音也恰到好处的温柔,让人如沐春风。
“在下今日有幸在此遇见,听见此曲,实在是心向往之。”
知道他在逢场作戏,但穆翎还是听的一阵气促胸闷,敢情这厮是张口就来啊?
他究竟对自己是不是也……
怀中的玉坠存在感分外明显,穆翎心下想着,反正他对自己的好又不假,其他的也没那般重要。
“公子此言当真?”赵喜儿忽然将手覆在崔羌手上,眼神里的渴求不言而喻。
穆翎思绪瞬间被拉回,他瞪圆了双眼盯着两人相触的双手。
崔羌注意到身侧穆翎投来的目光,垂首看了眼自己的手,他下意识锁眉,立即撤开了手,头一次破天荒地生出些紧张来。
“自然。姑娘才貌双全,多少人为能一睹姑娘芳颜而一掷千金,就连那林支知府也……”
嗓音听不出多大异常,但他却时不时将余光投向了穆翎。
崔羌及时止住了声音,一脸歉意道,“姑娘勿怪,在下不是有意提起林知府的。”
赵喜儿淡淡收回了手,脸上布满愁容,似想到了什么极难过的事,“才貌双全又如何,公子还不是也嫌奴家是个风尘女子罢了。”
她自嘲地笑了笑,“林大人谈吐不俗,可我只当他是知己,他怜我一个戏子孤苦,也曾说过要赎我自由,可竟不想居然是以此等方式,真是剑走偏锋了。”
崔羌终于把目光定格在赵喜儿脸上,笑问道,“好一个剑走偏锋,这四个字便是你对他的所有评价了?”
赵喜儿道,“公子这话奴家便听不懂了,小女子只是醉月楼中卖艺供人逗趣的戏子,怎敢枉自评价他人,更何况林大人还是奴家昔日旧友。”
崔羌神色不变,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这么快就急着撇清关系,看来这花魁身上是套不出什么话了。
许是自顾不暇,但戏子看似多情,实则最是无情。
演戏的人本就不该对戏中人产生不应有的感情。
崔羌再次看向了穆翎,小太子正拧眉低着头小口品茶。他突然想起那夜的醉月楼,太子殿下也是这般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小口的喝茶,像小猫儿般可爱至极,尤其是那双朦胧的醉眼罕见的染上了几分魅色,让人想狠狠欺负却又舍不得。
崔羌无声轻叹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