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那满心的哀戚却如潮水般往外溢。
青苔望着商父的背影,嘴唇微微颤抖,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凌武“扑通”一声单膝跪地,低垂着头,断臂处隐隐作痛。
“商大将军,末将护主不力,致使小将军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深深的自责,话未说完,便被哽咽堵住。
商父缓缓转过身,目光空洞地看向他们,许久,才沉重地开口:“这不怪你,也不怪任何人……策略有误,刀剑无眼,策儿既选择奔赴战场,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。只是……他竟走在我这把老骨头前面。”说着,一滴浑浊的泪凝在眼眶。
商府外忽然撞响丧钟,十二声,是为阵亡主将鸣的国殇。
凌武跪倒,捧出染血的虎符。
他长喊,声音在书房长鸣:“主将安息——”
看着他双膝重重跪地,溅起地面的尘土,那双手捧着的染血虎符,在烛光下刺目得青苔睁不开眼。
她盯着符身上那道裂痕——
不对。
商珏也缓了缓情绪,眼里悲痛换做家国大义,“……策儿不能白白牺牲,一定要守住边疆。凌武,你且起来,说说如今边疆局势究竟如何。”
凌武狠狠擦了泪,猛然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思绪,将情况一一道来。
“北临军压境,其势汹汹,且战前早已在百里之外安营扎寨。等探马来报,他们兵力强盛,已无可敌之手……还携有诸多从未见过的攻城器械。而我方军备粮草,因提前备好的早早耗尽,又迟迟未有新军饷能运达,军中人心惶惶,不知如何是好,商小将军强定军心,仍无可抗之力御敌……”
青苔在一旁开口:“据我在霖景所知,北镇抚司的左指挥使左大人已然将军饷押运至北疆……该是已经送到了。”
商父听完,眉头皱得更深,他说道:“想来……这批军饷也是被人暗中扣下。前几日朝廷押送的军饷,也比初定的分量少了许多。但按常理说足够撑到下批军饷送到,不至于提前耗尽才是。”
凌武听闻这话大恸,嘴角不断抽搐颤抖,“是……是因为李副将。”
…………
马蹄碾过北疆边镜冻土下的碎骨时,不会知道一个月前这里发生过怎样的背叛。
倒回出征那几日,犁水河北岸的芦苇荡还打着漂。
商策站在沙盘前,青铜灯映着他高挺眉骨下的阴影:“北临人若要设伏,必选鹰跳峡。”
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两山夹道处,“但这里——”指尖突然划向南边沼泽,“才是真正的埋伏。”
“策儿你是说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?”苏霁川摸着下巴新长出的胡茬,“可北临军驻扎地都在鹰跳峡。”
商策抓起把沙土任其从指缝流泻,泛起冷笑:“太刻意了。”
他转身时玄甲撞响,手虚指着帐外翻涌的晚霞,
“看此云纹走向,今夜必起大雾,若我是拓跋瀚……”银枪在沙盘细细划出弧线,“就用两千轻骑在落鹰峡佯攻,真正的精骑趁雾走鬼哭沼。”
帐外突然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。
当夜军帐议事时,监军太监却摔了茶盏:“商将军是要违抗兵部钧令?”
嗓音刺破牛皮帐,“圣上要的是拿下鹰跳峡!”尖细的声音格外刺耳,“五万商家军畏首畏尾,商小将军莫不是想养寇自重?”
商策握枪的手背凸起青筋。
他想起离家前父亲说的话:“兵部往北疆塞了三个监军,你要的粮草却扣下半数。有人在逼你打必输之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