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想到是乔寒予亲自来。
他是魏党。
军饷押送那一日。
商策与青苔早已提前潜入大厅,四周静谧,唯有偶尔传来的微弱风声。
他们屏气凝神,透过缝隙密切注视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听到商珏的话,他们悄无声息地藏进侧间。
终于,乔寒予踏入侧间那一刻,便不再隐藏。
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待乔寒予走到合适位置,商策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出击,紧紧锁住乔寒予,以防其有任何逃脱的举动。
才有了刚才那一幕。
商珏静静地听着青苔与商策的分析与计划,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。
待二人说完,他轻轻鼓掌,眼神中满是赞赏:“你们二人此番分析鞭辟入里,是我太过谨慎了,事到如今还瞒着你们。”商珏微微点头,目光中透着期许,“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思维,日后定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中,为商家、为司徒家、为黎家,也为这天下,做出一番大事业。”
他又站起身,深深凹陷的眉骨,是岁月的痕迹刻下的印讨,缓缓道,
“我与寒予,多少年出生入死的兄弟。几大世族,乔家位居末席,因乔家长辈早逝,小辈里能撑得起乔家只有寒予一人。当时多少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,质疑他这个户部尚书之位是否坐得安稳。”商珏微微顿了顿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,有对往昔情谊的追忆,也有对当下局势的忧虑。
“可我深知,寒予他能力出众,绝非徒有虚名。那些流言蜚语,不过是旁人的无端猜测。我年少气傲,因着商家牢牢握着兵权,更是因着长公主的亲生母亲怜妃娘娘极盛荣宠的缘由,商家风光无限。我便承诺寒予,如若其他世族再对乔家有非议,我定站出来替他出头。一句少年轻狂,刎颈之交,流言却越传越离奇……不知是谁在暗中传谣,到了圣上耳朵里变成了商家与乔家要打破世族平衡,是为谋反!
我百口莫辩,寒予说愿意降职,换取孝定帝信任。可如若乔家倒,利益牵扯甚大。这是孝定帝的制衡之计。而后就是康健八年怜妃被囚禁,商家被打压,我被暂时革职了好一阵。长公主怪我……从那后便与商家断绝关系,不再往来。寒予大为自责,我深知此事如他确无干系,祸从口出。
从那后我们结拜为亲兄弟,一起立下为民为国的誓言。
……
如今挚友反目,再见便为敌人。我也要尊称他一句右太傅了。”
原来乔寒予与商珏竟有这么深的牵绊,
乔寒予嘴角挂着的自嘲的笑,是在笑自己投靠魏党,还是在笑自己背信弃义,还是笑兄弟终反目……
空气变得凝重,商珏、商策与青苔三人皆沉默不语,唯有烛火摇曳,在墙壁上映出晃动的影子。
这突如其来的安静,仿佛时间都凝固了,每个人的思绪都在飞速运转。
打破这寂静的是商策,他微微皱眉,语气中带着疑惑:“父亲,还有一事我想不通。乔叔……右卫桉如今摇身一变,成了太傅,这件事太过蹊跷,难道魏如衍不怕右太傅发现太子是假的?难道右太傅……”
商珏闻言,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复杂:“这其中的门道,远比我们想象得复杂。右卫桉在经史子集、治国理政方面素有才名不错,但当今圣上资质平庸,不过是魏如衍掌权的附庸,卫右桉不是依权攀附之人。如若右卫桉长期教诲,这么多年定会发现蹊跷。所以我想,右卫桉定知道‘狸猫换太子’局。”
青苔思索片刻,问道:“难道右太傅有什么把柄在魏如衍那里,才甘愿为他所用。”
商珏微微点头,分析道:“很有可能。魏如衍野心勃勃,染指太子之事,便能从根本上把控朝政走向。右卫桉处在这个位置,既能利用职权为魏如衍谋利,又能在圣上身边安插眼线,一举多得。只是,右卫桉到底是被迫就范,还是……另有打算,还需深入探究。”
商珏目光如炬,可神色却凝重得仿佛覆着一层寒霜,沉声道:“不管怎样,右卫桉如今身处高位,一举一动都关乎重大。我们务必想办法探明,在太傅这个新身份的掩护下,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,与魏如衍那不可告人的计划又推进到了何种程度。”说完他叹了口气,目光遥遥望向窗外那浓墨般深沉的夜色。
寒予,究竟是什么让你发生改变的呢。
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才是,夫人也早逝,不过余留一个小儿子。
可乔家满族覆灭,未留活口,他尚且活着已是奇迹。
……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会走到这般田地,任由自己卷入这权力争斗的黑暗漩涡之中。
三人再度陷入沉默,可这安静的氛围下,每个人心里都清楚,局势愈发错综复杂。
而右卫桉这个关键人物,将成为解开谜团、扭转乾坤的重中之重。
商珏收了思绪,“现如今我们先从军饷案下手,你们暂时还不能回霖景,那里必有魏如衍的耳目。需小心暗中探查魏如衍处心积虑扯出的‘苗家贪墨军饷案’究竟为何。还有,”商珏看向青苔,
“青苔,你三伯黎庆裕有消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