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苔捏紧茶盏,直勾勾撞进他的眼底,厉声质问,
“所以父亲临死前你是否见过他?”
黎庆裕面上神色仿若幽潭古井,平静无波。
好似眼前这质问于他而言不过是微风拂过,掀不起丝毫涟漪。
“换句话说……我父亲是不是为你所害?!”
她双眸瞪大,眼眶泛红,周身气息因愤怒而剧烈波动。
茶盏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溅出一些,沾到对面的人的扳指上。
黎庆裕不紧不慢地抬手,拿起案几上的丝帕,轻轻擦拭着扳指,仿佛在擦拭着一件稀世珍宝。
不如说是在借此动作拖延时间,酝酿说辞。
良久,他才悠悠开口,却没回答她的质问,
“我曾有一枚成色极佳的玉扳指,甚为宝贝。但多年前丢失,现如今不知落入何处,青苔可知?”
青苔不为所动,冷笑一声,“我自山野长大,是不识货的。并不懂得阁下所说的玉扳指为何物,有多珍贵。”
他眯起眼睛,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如此不识货最好,如泥土腐烂在心里更好。若佯为不知,诡言浮说……那便不好。”
“父亲早逝,我的确不懂这些。想来阁下是个襟怀坦白,开诚布公之人,不知我方才所问,可否为我解答?”
青苔言辞激烈,字字句句都如利箭般射向黎庆裕。
黎庆裕抬眸看向青苔,目光如炬:“小姑娘,慎言呐。兄长乃朝中重臣,他的离世,连圣上都痛心疾首,你怎可无端猜疑,妄加罪名于三伯?”
青苔只觉这番话可笑之至。
父亲去世时早已被剥去权力地位,下令追杀之人不是圣上又是谁?
何来痛心疾首一说。
青苔扯了扯嘴角,笑意里满是悲戚与嘲讽:“看来三伯言行不一,那我们便没有继续聊下去的……”
“是我。”
他好像觉得表述不恰当,又执拗的重复了一遍,
“是我杀的黎阳。”
真相就这么轻飘飘的从他口中说了出来。
像是闲聊到最普通的一件小事。
青苔却如被点燃,情绪瞬间爆发。
她猛地站起身来,一步向前,手指直直地指向黎庆裕,
“为什么?为什么?!”声音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恨意与不甘,在这昏暗的室内回荡,震得人耳鼓生疼。
“你疯了吗?”青苔揪住他的衣领,声嘶力竭地吼道,“手足情深你为何杀他?我从小便没了父亲,甚至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,人人都道他的好,我却从不知道他哪里好……”青苔双手止不住的颤抖。
黎庆裕睥睨着青苔,任由她动作,望着她的目光冰冷,“手足情深?”他冷笑一声,声音中满是嘲讽,“在这乱世之中,情深又值几何?他阻挡了我的路,便只能死!”
青苔泪水夺眶而出,“他为了寻求黎家的清白丢了命,未曾想自己的亲弟弟真真切切蹚了浑水,不过与朝中某些势力相悖,全族上下都遭了不测。成千上万的冤魂,三伯当真一丝愧疚都无?深夜梦回时,不知三伯会梦到他们的脸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