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况一条卑贱的蛇。
度景河没有多言,起身离开雪玉京,朝着南沅而去。
在南沅乱糟糟的夜市中,离长生见到了年少时的封讳。
小蛇保持着半人半妖的模样,眉眼五官俊美,腰部之下却是墨青色的蛇尾,他蜷缩在笼子里怯怯注视着人来人往,袖口中隐约瞧见小臂上被打的鞭伤。
蛇尾盘在身边,尾巴尖处的鳞片已翻起被猩红的血染红。
离长生一怔,呼吸下意识屏住,朝着前方走了几步。
虽然在封讳告状的只言片语中知晓年幼时的小蛇过的并不好,可亲眼所见仍然觉得刺眼。
封讳脸上稚气未脱,耳朵脖颈到脸侧隐约泛起几片鳞片,衬着墨蓝竖瞳越发诡异瑰丽。
他浑身都在瑟瑟发抖,人来人往却觉得他随时都能暴起伤人,大部分离得远远地看着他,还有些人会拿着石头往里砸,见他受惊蜷缩得更厉害后哈哈大笑。
摊主不耐地在笼子上踹了一脚:“连个笑脸都没有吗?晦气的畜生。”
那笼子狭小逼仄,封讳缩着连蛇尾都伸展不开。
他发着抖将脸埋在双臂间,似乎在哭。
离长生的心倏地像是被针轻轻刺了下,明知道这只是幻境却还是想伸手去摸他的头。
很快,笼子被打开,小蛇本能想要往外逃窜,只是刚一动便被一道灵力击中,身体重重跌了回去。
离长生心口一沉,却徒劳无功,只能眼睁睁看着度景河面无表情地将封讳的内丹击碎,把重伤的小蛇随手扔在储物袋中,御风回了雪玉京。
离长生心脏好似缩成一团,无声吐出一口气缓解那股酸痛。
被这样对待,怪不得初次见面时小蛇要死要活地想吃了他。
通天阁卜算,封讳未来可得机缘化龙,为度上衡讨奉留下一线生机。
度景河就是为了这个而来,随意将蛇丢给度上衡后便没再管,放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。
度上衡这种性格看着心怀苍生,哪怕陨落也甘之如饴,但却是个绝对无情之人。
度景河笃定这条蛇迟早有一日会心甘情愿为度上衡讨奉,却从不认为度上衡会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愫。
离长生注视着“自己”和封讳从南沅回雪玉京,眉头越皱越紧。
离掌司一向接受能力极强,单单他被暗中窥视时只觉得有些不适,如今连他同其他人相处的一举一动皆在度景河的注视下,他却觉得一阵作呕。
四周的雷鸣声似乎越来越近了。
回到雪玉京后,度上衡还未停留就被一道金光召去仙君大殿。
度景河坐在云端,四周的云雾萦绕却非寻常的安宁柔和,反而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般,风雨欲来。
度上衡敏锐地察觉到不对,颔首行礼:“师尊召我来,可有要事?”
度景河低着眼注视着他,忽然没来由地问:“你的山鬼呢?”
度上衡一怔,规规矩矩地道:“三界厄灵肆虐,我用山鬼镇压了一只厄灵。”
度景河笑了,眸底却没有半分笑意:“什么厄灵如此强大,非得你用本命剑才能镇压?”
度上衡总觉得师尊话中有话,他却懒得揣摩,淡笑着道:“不过一把剑罢了,劳烦师尊操心。徐师弟前些年送过我一把灵剑做生辰礼,用那把就好。”
度景河漫不经心敛了敛衣袍:“那只半妖……”
话还未说完,度上衡就温和地道:“师尊,他叫封讳。”
度景河眸瞳一动。
度上衡继续道:“他也不是半妖,如今已修炼出内丹化为人形。”
度景河注视着度上衡眉眼处情不自禁露出的笑意,也轻轻笑了。
这只半妖留不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