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却理解成做噩梦的恐慌,更加用力地收拢双臂,触碰着发顶的唇渐渐下移,吻过颤抖的眼睫,吻过咸涩的泪痕,吻过沁汗的鼻尖,最后吻在我的唇角。
我脑袋轰然一声,炸开了。
他在亲我?!
我装了一晚上,及至此刻,终于掩饰不了,错愕地睁开眼来,晏醉玉似乎也怔愣于我的惊醒,低哑念道:“映月……”
我浑浑噩噩,脑中有一百八十道混乱的声音在响,说什么完全听不清,有的在呵斥晏醉玉不要脸,有的却叫嚣着亲回去。
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,只好无措地将晏醉玉推开一点,自己滚到床角,戒备地盯着他。
晏醉玉静静地看着我,也不说话,似乎在想怎样解释眼前的局面。
我们两个谁都没吭声,我在床角躲着躲着,迟到的睡意忽然涌上来。
晏醉玉那香是好东西,助眠功效相当强横,我能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不易。
晏醉玉看出我的困倦,迟疑着伸手,似乎想拉我一把,“你要不先睡……”
我像只受惊的兔子,瞪大的眼睛里全是警惕。
晏醉玉便不再伸手了。
他安静地坐在床边,等我因为药效昏昏欲睡,才试探着替我搭上被子。
其实我没有完全昏睡,或许是受到的惊吓太大,我始终迷迷瞪瞪、半睡半醒,我能感觉到晏醉玉将我平放在床上,能感觉到他继续为我运功,暖流涌遍身体的每个角落,甚至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自身后揽住我,将脸埋在我肩头。
他说:“是我将你变成这样,対不起,是我害你……”
变成哪样?
孤僻、冷漠、防备?
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。
那晚之后,晏醉玉再也没有夜探过我的房间,白日里我们师徒相看两厌,似乎那个情难自禁的吻只是一场幻觉,可我习惯在睡前不栓门,见了鬼地期冀一场不会再来的瑰丽绮梦。
也是打那时开始,我留了心眼。
我开始意识到晏醉玉的不対劲,他是随心所欲的人,不会轻易受制于什么,如果他真的嫌弃我,定会将我远远打发走,不会把我摆在眼前日日自我折磨。
这样的疑虑悄无声息地在我心底潜藏许久,直到里宛古城,我不受控制地将晏醉玉推入万鬼潮——
我清晰地看到,晏醉玉在错愕一瞬后,仿佛意识到什么,目光倏地柔软下来,他甚至安慰似的朝我笑了一下,一直到最后也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,始终将我抱在怀中,掌心熨帖地揉着我的后脑勺。
他在我耳边道:“映月,没事。”
我在他怀里颤抖嘴唇,死死地攥紧掌心。
那一刻,我倏然明白了晏醉玉在我面前的喜怒不定,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,他早就经历过这样的事,并且习以为常。
他的喜不是喜,他的怒也不是怒。
回宗门后,掌教罚我长跪石阶。此前晏醉玉罚过我无数次,那是我第一次,跪得没有任何怨言。
我跟他说,我倾慕你。
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收回这句话。
没有厌恶,没有拒绝,他只是疾声厉色地让我……收回去。
于是我笃定了我前面的所有猜测,明悟了晏醉玉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无可奈何。
“为何要收回去?能挨雷劈不成,我倾慕你,想与你结为道侣,想亲吻你,想与你上床——”
后面的话,我再没能说出口,晏醉玉将我摁在草地上,不能让我收回去,便让我说不出话。
“你、你果然……是个——”
你果然是个断袖。
后面两个字没了声音。
树下那片草地被我们弄得黏腻不堪,晏醉玉将我抱上床后尝试清洁,无果,他选择留下这些胡作非为的证据,掩耳盗铃地将可能目睹的闲杂人等——特指钟铭,遣送离开。
钟铭拎着小包袱,将信将疑地去了另一座山头,晏醉玉话说得漂亮,说他足以自立门户,特意从掌教手中要了一座山头作为他的居所,从今往后他可以独立自主,不必事事过问师尊。
我站在廊下听着,想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