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半句话,贺楼好像听懂了,又好像没听懂。
他起初觉得晏醉玉是在降低身段安抚自己,可是细听过后,又好像有别的深意。贺楼眉间蹙成一团,苦思冥想,仍旧无法清楚地解析晏醉玉那一瞬间复杂的眼神。
“好了,别傻站在这。夜晚蚊虫多,再呆下去,我们真就成了口粮了。”晏醉玉不敢让他多想,贺楼脑子灵活,心思细腻,真让他细细琢磨,就算眼下琢磨不透,也总有看清的那一日。
他将灯笼往前一递,笑着给贺楼照亮前路。
“小徒弟,别多想,往前走。”
从他们所站的地方到驻点,最多只有半里,他们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静默而温馨地并肩走过这一段路,晏醉玉依然不接受贺楼的触碰,可他始终含笑,和风细雨地为贺楼打一盏灯。
直到小院门口,唐书和陆百川一人一边为他们开门,口中念叨着:“仙尊你们终于回来了……”“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找了……”
晏醉玉看着陆百川在自己眼前晃啊晃,脸上的笑意,一点一点,消散了。
被仙尊单独叫到屋内的陆百川很茫然。
仙尊指尖点着桌面,一开始语调还很散漫,似乎只是闲话家常,“你今天下午……干什么了?”
陆百川精神一凛,心道,这是仙尊在考察我啊!
于是他将下午找了几条支流,其中几分聪明才智,几分临危不惧,几分雷厉风行一一细说来,说完胸膛一挺,等待仙尊的夸奖。
晏醉玉:“你再仔细想想,别的呢?”
陆百川作细想状。
他继续细想。
他还在细想。
晏醉玉没了耐心,指导道:“你……你教贺楼什么了?你想想。”
门外听墙角的唐书和贺楼面面相觑,唐书朝里面努一努嘴,无声问:你学什么了?
贺楼:“……”
他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!还说没有!
贺楼郁闷不已,转身就走。
唐书和陆百川都能学的仙术……我为什么不能学?就因为我灵脉还没重塑好吗?
可是我已经学会了!我用它救了你!
我很聪明的!
屋门打开,一道劲气打在唐书额上,打得他痛叫一声。
“知道痛就好,再敢听我墙角,下回罚你来斜竹里打扫猪圈。”晏醉玉淡淡的语调自里传来。
唐书忙屁滚尿流地跑了。
屋内,陆百川恍然大悟,“啊,仙尊你不会是说那个溺水急救的法子吧?我没教他啊,他说他不想学。”
“不想学?”晏醉玉疑惑地重复,忽而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,“你为什么要教他溺水急救……他今天溺水了?!”
扶摇仙尊倏地站起身来,就要朝外走去。
陆百川忙道:“没,他没溺水,是唐书,唐书那傻子,凫水找流向,被水草缠了脚,幸好我跟贺楼去得及时……”
晏醉玉扶着门框,在门边静站片刻。电光火石间,他厘清了来龙去脉,知道自己闹了个多大的笑话。
“仙尊,是……出什么事了吗?”陆百川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没有。”晏醉玉扶额,活活被自己气笑了。
“你今天……救了唐书?”整理好思绪,他敛眸一笑,抱着胳膊,又变回那个气定神闲的扶摇仙尊,“唐书现在如何?”
陆百川:“他?他好着呢,刚捞上来就活蹦乱跳了,我们俩是水乡长大的,从小与水为伴,凫水学得比走路还快,溺水一次,就是马失前蹄而已,不是大事。”
晏醉玉问:“你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?”
“对,我们一个镇子的。”
确切来说,陆百川和唐书,是从小一起玩泥巴的情分,用文雅一些的说法,就是总角之交,新生当中就他们二人格外熟络,天天混在一起,陆百川也习惯去哪儿都带着一颗呛口小辣椒。
晏醉玉慢声道:“那套溺水急救法,是你们那边的方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