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楼:“……”
贺楼大惊。
愤怒和惊愕导致他的脸微微涨红,他咬牙骂:“你神经病!禽兽,伪君子!”
“喝了。”
贺楼不敢再造次,隐忍着将汤药喝光,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,他连耳根到脖颈,全都红了。
晏醉玉拿着空碗离开。
画面扭曲动荡,再一转,他身边多出很多人。
他站在人群当中,只觉得一道道目光向自己投来,似乎有很多人在隐晦地觑他的神情,他谁都不理,冷漠地双手环胸,倚着身后半枝枯树,人群自觉在他周围让出一小片空地。
他还存留着部分清醒意志,对眼下情形很茫然,但他所处的这具躯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,并不容他驱使,他就像被关在单向的琉璃房中,只能透过这个「晏醉玉」的双目,看向外面。
过了片刻,元骥过来,看他的模样,轻轻叹息一声,道:“映月就要走了,不去看看他吗?”
……贺楼要走?走去哪儿?
晏醉玉疑惑地想,却听到自己漠然开口:“师徒缘尽,想必对他来说,这也不是段美好的过往,正好解脱,我何必最后关头去给他添堵?”
这里似乎是某座城外,仙士齐聚,粗略看去,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少顷,人群往官道两侧分开,斩月仙山的山主踱步而出,脸上浮着淡淡的笑。
斩月仙山,是如今五大古宗门之首,偶尔出现,基本都是代表整个修真界发言行事,哪位大能,竟能劳动他大驾?
晏醉玉诧异地抬眼望去,旋即心跳一滞。
时冬五月,贺楼的领口围了一圈雪白的皮毛,衬得他肤白如雪面色如玉,绸缎般的墨发编出很多小辫子,发尾缠着玉坠,距离太远听不见,但晏醉玉心里就是有个感觉,那些玉坠撞起来,是非常好听的。
衣着应该是哪些地方的异域服饰,华贵异常,贺楼驾驭得恰到好处,他似乎非常适合这种色彩强烈繁复冗杂的衣裳,行走在雪地间,像鲜艳昳丽的一幅画。
他正偏头跟斩月山主说话,忽然似有所感地望向晏醉玉的方向。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遥遥交汇,一时间,众人屏息以待,似乎连空气都停滞流动。
「晏醉玉」不想见他,他却在众目睽睽下向自己走来。
人群自觉为他分开道,贺楼畅通无阻地走到晏醉玉面前,他的目光变得晦涩难辨,不再一眼就能看到底,他望着晏醉玉,声音压得有些低,期待着什么似的,“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?”
晏醉玉慢慢启唇,吐出一个字,“滚。”
人群哗然起来,有人小声道:“都说扶摇不喜欢这个徒弟,今日一见,果然不虚。”
“可惜扶摇这回看走眼了,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徒弟,竟然成了异兽的新王。”
“新王有什么用……一盘散沙毫无秩序,国都还没影儿呢,你指望那群心高气傲的异兽去建造屋舍吗……”
贺楼如今实力大增,早已能耳听八方,他清晰地听到这些议论,却并不在意,只是停了一会儿,再问晏醉玉:“现在呢?现在有什么说了吗?”
“……”
晏醉玉静静地看着他,不言不语。
贺楼肉眼可见地急切起来,甚至上前一步,几乎贴身站在晏醉玉面前,道:“我此一去,便回不来了,你……一句嘱托都没有吗?”
贺楼比他稍矮一些,一旦站近,晏醉玉便要垂眸去看。
他散漫地垂着眼。
许久,大约是看不了贺楼这幅殷切的样子,他偏过头,打哑谜似的道:“我会记得。”
……记得什么?
周围有人听到这句,觉得这师徒二人当真奇怪,说和谐不和谐,可说两看相厌吧,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。
贺楼等的就是这一句。
两人站得极近,借着贺楼宽大氅衣的遮掩,晏醉玉从边缘伸进去一点指尖,勾着贺楼的手指,紧紧攥在掌心。
这是什么场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