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会是你被关在这里这么些年,吃到的第一样东西吧?”贺楼忽然有些怜悯它。
小怪物歪着脑袋反应片刻,然后戳着指尖在地上写:鱼。
贺楼忏悔完毕,挪过身来,看了地上的字一眼,“你是说你吃鱼?”
小怪物点点头。
“这地底下哪来的鱼……”贺楼小声嘀咕,忽然想到晏醉玉下潜的那个湖,眼睛倏地睁大了。
地宫如果临水,只可能临那座人工湖,晏醉玉还在湖底不知道有没有上来,如果两者连通,他是不是能去看一眼?
“你在哪里抓鱼?带我去看看!”
贺楼热切地抓住小怪物的肩膀,小怪物似乎智力有问题,听人说话总要反应片刻,它呆呆地歪着脑袋,明白过来后把头摇成拨浪鼓,不由自主地后退。
“你不愿意?为什么?”
小怪物在地上写:姐姐。
贺楼表示没懂。
小怪物又写:姐姐,在外面,不能靠近,会,吃了她。
贺楼对着这一排字,苦思冥想。
“你姐姐……你亲姐姐吗?”
小怪物想了一下,用力点头。
“你是人,那你姐姐应该也是人……你吃她……你吃人?”
小怪物诚实地点头。
贺楼警惕地往后挪。
小怪物看出他的戒备,吱哇乱叫起来,手舞足蹈地比划:不会吃你不会吃你。
同时在地上写:我,你。
然后在中间划了个符号。
见贺楼一脸茫然,它又把那个符号换成字:一样的。
贺楼:“……”
谢邀。
虽然小怪物表达得乱七八糟,但贺楼大概知道他的意思,就是自己在它眼中,应该是同类,所以它不会对自己有食欲,不会吃自己。
……但这样也很离谱啊,我为什么跟它是同类?
贺楼愁眉苦脸,叹了口气,暂且搁置去找晏醉玉的计划,他也怕自己去了帮不上忙,反倒添乱。
“所以你姐姐呆在外面,是因为怕你吃了她?那她为什么不走呢?”
小怪物晕头转向,比划的爪子停滞在半空,不动了。
过了片刻,它鼓起勇气,觑着贺楼的神色,写道:姐姐,尸体。
它抓耳挠腮,艰难组织措辞,缓缓揭开往事序幕。
……
十余年前,虞云城有户姓任的人家,家大业大,产业繁茂,人丁兴旺。
任家有个行十三的小少爷,幼时一场高烧烧坏脑子,年幼丧母长辈不爱,家中只有一个姐姐与他亲近。那位家姊是任家门楣下罕见的一位女中丈夫,那一代子孙不成器,撑起家族的重任便落到少女柔弱的肩上,好在她做得出色,虞云城达官显贵多有称赞,硬是将任家摇摇欲坠的门庭支撑得光鲜如旧。
她执掌任府的那几年生意并不好做,任家旧产接二连三出问题,新业毫无起色,渐有没落之象。这种情形下,任家老爷不协助儿女,反倒撂了挑子,成日在府中与一些道士讲经论道,劝告无果,任七小姐后来也懒得理他。
任家老爷从前便信这些,没人觉得稀罕。
有一年,任府大门前蓝袍道士的出入变得格外频繁,每回天师们赶至,任老爷总要在书房与他们耗上好几个时辰,整整一日也是有的。那一年任老爷都不大出门,也不知论道论道,论的是哪条瞎几把暗道,任七小姐这样腹诽过。
十三少爷是府上最闲的闲人,天师们整日在家中乱走,十三少爷觉得有趣,时常跟在他们身后,爹爹请来的这些客人在他看来十分奇怪,他们总是指着这里那里神神道道,门上的镂空花纹值得他们注意,客厅的摆设值得他们注意,连屋子里夜壶的摆放也让他们在意极了,总要细细查看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