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醉玉懒懒地撑着额头,眼尾闲散地翘起,唇边含笑,他望向贺楼的眸子是一泓深湖,古井无波又似有涟漪,只是湖底太深,看不透藏着什么。
他还饶有兴致地:“嗯?你怎么?”
贺楼被那低沉温润的一声「嗯」砸了个晕头转向,脱口道:“你声音真好听。”
晏醉玉愣了一下,俯身低低地笑起来。
“你……大晚上来敲我房门,就为了给我看你的新衣裳,然后夸我声音好听?”
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,晏醉玉故意捉弄,贺楼百口莫辩,“不,不……”
他不了半天,瞥到晏醉玉桌上摆着未写完的信纸,连忙转移话题:“你,你刚才在做什么?”
晏醉玉笑了一阵,舍不得再欺负他,顺着话头道:“给宗门写信呢,没什么大事。”
贺楼脑子还浑浑噩噩,顺嘴就往下接:“疫病的事?你查到了?”
晏醉玉讶然侧目。
贺楼话出口就后悔了,恼得差点撞墙,明明之前想好……旁敲侧击,一点一点从晏醉玉口中挖出消息的,现在这样,明显他自己已经逾越地将该揣摩不该揣摩的都揣摩完了。
万一是机密……
晏醉玉倒不像生气的样子,他让贺楼坐近点,问:“怎么说?”
贺楼僵着,不敢说。
晏醉玉失笑,“我不生气,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“我们去庄子,本来天黑之前能赶到的,不用在虞云城歇脚。”贺楼仔仔细细地瞄着他的神色,心下稍定,“我想,你应该是特意来查虞云疫病的。”
晏醉玉:“那你觉得,我为何要先查虞云疫病?”
贺楼迟疑:“可能,虞云疫病和庄子的事,有关联?”
晏醉玉敲击桌面的动作一停。
那个庄子在郊外山间,离虞云城不过十里,掌教师兄给他看飞燕宗的信件时,里面提到,庄子四周野草遍布,生长飞快,晏醉玉立刻就想起,虞云城外的新草也是割完一茬还有一茬,他常年在外行走,当时就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共同点,索性先到虞云城一趟,查查草的问题。
可偏偏这草,没有任何问题。
那很有可能,引起疫病不是单一的草叶,还有别的因素,所以他方才去城里找了几家农户,还有畜牧场,把平日喂禽畜的食饲列成单子,准备寄回宗门。
贺楼这个聪明鬼,就算什么都不告诉他,他也会自己猜。
晏醉玉不知想到什么,忽然扶额,啼笑皆非。
他知道贺楼为什么大晚上来敲门了。
不是为了给自己看新衣裳,也不是为了夸自己声音好听。
——他是希望,能跟晏醉玉,更亲近坦诚一点。
“我……”晏醉玉吐了一个字,便又哑口无言。
晏醉玉以往行走在外,大多是孤身一人,习惯了暗自琢磨,从不与人商量,也很少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图。
现在带着小徒弟,竟然也是不声不响,还要人家猜自己的心思。
就拿下午城外吃草的事来说,倘若他当时能多说两句,或许贺楼和唐书不会像白痴一样上行下效。
上回贺楼借打饭之名熟络同门,他还责怪……
结果他自己,一个德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