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扶摇是道号,仙人们都有道号,还有自己的名字。
我默默记下这三个字,耳根有些发烫,悄悄坐正了些,远离他洒在耳根处的呼吸。
……虽然很香,但太奇怪了。
我想他一定已经接受了我,即便他在收徒问题上依旧没有松口,但他的态度、他的声音、他的眼神都出卖了他,我确信,即便叩仙大会我没有成功夺魁,他也会收下我。
我是如此自信。
系统对我提出了质疑:“啊,你每次揣度他的时候,都这样想,可你每次都被他看穿……”
我:“闭嘴!”
出发那日,晏醉玉来送我,我看他远远站在树荫下,雪白衣袍流云一样坠地,他的目光中含着笑意,发尾被风吹得卷起来,他只需站在那里,我的心脏便疯狂跳跃,我的脚步不属于我,回神的时候,我已经站在他面前。
“怎么了?害怕?”他一面说着,一面伸手撩开我被汗水沾在脸颊上的鬓发,我耽溺在那个眼神里,差点死掉。
“我会做到的。”
晏醉玉一怔,“什么?”
这一刻,我清晰地意识到,我对成为他的弟子这件事,已经急不可待,我的身心都在疯狂叫嚣着,我的眼神和唇舌诚实地将我的期冀反映出来。
我对他说:“我会做到的,魁首,一定会的。”
他哑然片刻,失笑道:“其实不用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莫名顿住,晃了一阵神。
虽然他没有说完,但我知道他的意思,于是我更加确信我的猜测,昂首阔步地坐上了仙鹤。
我的自信,终结在诸仙会审。
我知道我的手段不光彩,可在出发之前,我细细地研读过叩仙大会的规则,即便我浑水摸鱼,但我从未违规,我不理解他们为何要如此疾声厉色地讨伐我,好像我是什么千古罪人。
我感到愤怒,还有一点难以言喻的委屈。
从头到尾,晏醉玉没有说一句话,我差点以为他死在仙台上,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,这一眼,让我心凉了半截。
他的目光寡淡如水,里面没有盛装分毫情绪,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,听到那些攻击我的言语,也八风不动,没有丝毫反应。
缥缈掌教在试图维护我,就连毫无干系的乐游仙尊也在为我说话,只有他,静静地注视着我,我看不透他的眼神,但我觉得,他此刻的心情,应该是失望。
我连忙低下头,掩盖涌上眼眶的酸意。
台上忽然一片哗然,我抬头看去,发觉晏醉玉已经拂袖离场。
他这个人,真是狠心绝情,翻脸就能不认人。
经此一遭,我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,心灰意冷,不再抱有期待。掌教为了保下我,将我强塞给晏醉玉做徒弟,这样强绑在一起的师徒关系显然不会很好,不过也无所谓了,我只要跟他做到表面和平就行。
这时我还没料到,晏醉玉是个怎样的坏蛋,师徒关系,不是我想表面和平就能表面和平的。
事情的关键发生在我归家的那次假期——我杀了陈老二,头一次杀人经验不足,让陈家查了出来,捅到掌教面前,仙门不允许滥杀无辜的情况,于是掌教想要重重地罚我,罚我禁闭抄书半个月。
晏醉玉当时听到这话,讥诮地笑了一下。
掌教尚且开恩,他却想要我死。
他让我在烈日炎炎的斜竹里门前跪足三天三夜,不给吃喝。
掌教愣住,乐游仙尊愣住,我也愣住。
我顾不得什么龃龉,也顾不得心中的委屈和别扭,我重重地磕在他足下,哑声道:“贺楼知错,师尊开恩。”
我没筑基的底子扛不住这种责罚,我很可能会死,这个前提下,我愿意虚情假意地祈求晏醉玉的原谅。
他蹲下身来,捏着我的下颌让我抬头。
我感觉他的指腹擦过脸颊,带起湿润的触感,我这才惊觉,不知何时我竟哭了。
这实在丢脸,我想低头避开他的手,他却使力不让我躲藏,一开始用指腹替我擦泪,未曾想他越擦我反而掉得越厉害,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捂住我的眼睛。
他叹气道:“贺楼,去跪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