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砚凑近一看,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仵作,但见过的死人多了,多多少少也能有一些经验,他从知道燕柳是割喉而死的时候,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。
“割喉而死确实不算是一个最顺手的杀人方式,除非当时燕柳被凶手胁迫了,否则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种很奇怪、很别扭的手法。况且,若要结合阿褚的证言来说,陈昭是失手杀死了燕柳,那这得是要失手到什么地步?”
薛嘉玉用手指指着伤口的头和尾,“你瞧,这伤口是左边重,右边轻,也就是说这凶器是从燕柳的左边划到右边的。那么这样一看,就只有两种情况,一是凶手是个左撇子;二是……燕柳是自杀。”
裴砚迟疑道:“但我觉得她怀着孩子的情况下,应该不会自杀。”
却见她缓慢地摇了摇脑袋,薛嘉玉扬唇一笑,“大人也太看不起女子的心性了吧?若是燕柳被逼到了一个绝境或是要被迫去做什么事情,那可就说不到一定了。”
他毕竟不是女子,自然不会那么的了解女子,裴砚好奇一问:“不都说女子怀孕后就会萌生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母爱吗?”
“我怎么知道?我又没怀过孩子。”
薛嘉玉将燕柳的衣服整理得规规矩矩,顺带把放在袖子里面的虎头帽拿出来,掰开她曲起来的僵硬至极的手指,然后把虎头帽塞进了她的手心里。
裴砚牵起她的手,“走吧,我们去找找陈昭,勿要在这里打扰她了。”
她现在心里面很乱,有很多个想不通答案的问题,薛嘉玉总觉得以燕柳的舞技,是万万不至于让她找不到生计,只能去陶府里面做差事的。
薛嘉玉甩甩脑袋,强迫自己不要去深思这些问题,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了解清楚昨晚究竟都发生了什么。
二人来到陈昭厢房,此时陈昭正坐在椅子上喝茶,左右两边都有侍女在旁边喂他吃水果和甜点,面前有一大堆舞姬跳着时兴的舞蹈,倒是挺有兴致。
陈昭瞧见了裴砚的身影,就抬起手臂,冲他招了招手,“裴大人,你来得正好,过来坐下一起赏舞听曲儿吧。”
裴砚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,用手理了理裙摆,“不必了,本官可没有陈公子这么好的兴致。”
“也是,如今陶府死了人,而且金陵还有那么多的少女都失踪了,裴大人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,没有兴致在这儿享乐。”
裴砚将右手肘搁在木桌上,面若冰霜,眸中尽显冷漠,“昨夜你和燕柳发生了什么?若是不一一道来,我可就要相信阿褚的证言了。想必陈公子也不想要进大理寺的牢狱吧?一路上押你回京,可不风光。”
陈昭不语,只好笑地勾了勾唇角,他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红玛瑙扳指,“裴大人,你这话说得还挺有意思。我陈氏乃是簪缨世家,会惧怕你小小一个大理寺?”
他抬起头,对金羽使了一个眼神,金羽立刻心领神会,他走到陈昭面前,单手揪起他的衣领,硬生生将刚才盛气凌人的陈昭从椅子上拖了起来,随后便拎着他走到裴砚身前,金羽一松手,陈昭就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,他方才的模样甚是狼狈,在旁候着的仆人们迅速将舞姬们打发走,旋即便识趣地退下。
裴砚端起茶杯,用茶盖轻轻地刮了刮杯沿,只靠近嗅了嗅,没有喝,便放回了桌子上。
“陈昭,说话倒不用如此咄咄逼人吧?我此行也是奉了圣人的旨意,若是没有办好,还任人欺压大理寺,你说圣人知道了的话会怎么做?”
陈昭跪坐在地上,他两只手掌心撑在膝盖上,脸上依旧风轻云淡,根本不见一丝惧怕之色。
他轻哼一声,“我知道你与圣人交好,但也没必要那这个欺压我这种平头百姓吧。”
裴砚一把抽出金羽腰间的佩剑,剑柄上面雕刻着一条蜿蜒的青蛇,他握住剑柄,翻了翻剑身,银色的剑上倒影出他冷峻锋利的侧脸,旋即他把冰冷的剑贴在了陈昭的侧脸上,轻轻地摩挲着。
“裴砚!你敢对我动手?”
只听他嗤笑一声,“我是官,你是民,你不让我拿圣人压你,那我便用官职压你,可满意?”
陈昭向下挪动眼睛,瞥向紧紧贴在自己侧脸上的剑,他知道若是当真激怒了裴砚的话,他这张俊秀的脸蛋恐怕就当真保不住了。
他悻悻收回眼神,嘴角抽搐了一下,最终还是败在了冷兵器面前,“昨夜燕柳死活不肯从了我,我气得打了她几下,可是她居然以死相逼,我不想闹出人命,所以就把她放走了。后面的事情,我可真就一点都不知道了。”
“那当时燕柳可有说出理由?”
“理由?”陈昭没想到他居然会问的这么细,他好笑道:“裴砚,你也是有家室的,这种事情还需要问理由吗?无非就是来癸水了,或者单纯不情愿嘛。”
裴砚和薛嘉玉交换了一个眼神,看来陈昭并不知道燕柳怀有身孕的事情。
毕竟这种事情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