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宴秋收拾行李回岑家的那天,狄琛往背包里塞几件换洗衣物,带上手机充电线和没写完的教学计划,在一家便捷酒店付了七天的房费。
酒店所处地段较偏,所以每晚房价并没有因为节假日上涨,反倒便宜了好几十。
把背包放在潮湿发霉的单人沙发上,狄琛拉开窗帘,冬日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铺满泛黄的墙面。
路面的积雪被扫到街道两侧,酒店对面,一辆黑色大G停在街边,驾驶座旁车窗半开,一只手伸向窗外,弹了弹烟灰。
“鼎诚丢了一笔大单子。”
陆今吸烟过肺,吐出一团均匀白雾。他转头看向狄琛:“你的功劳。”
他发出一声畅快的轻笑,恢复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。
十一年前,十一年后,风水轮流转,他因为什么失去,就因为什么收获。
狄琛心思都在别处,玩着针织手套上缀着的毛线球,没什么情绪地“嗯”一声。
陆今从烟盒抽出第二根烟时,狄琛用手扇扇挥散不去的烟味,静静道:“这个东西有那么好吗?”
“什么东西?”陆今睨他一眼。
“烟。”
以前他跟着狄书惠四处漂泊,那些在工地干活的工人、街边维修铺的修理工和汽修店店员基本人手一根烟。
他还记得有个老板在他经过的时候,龇着一口被熏黄的牙,戏谑地逗他说“想尝个味儿吗,我不告你妈”。
狄琛快步走开,然后听见他在后面大笑。
陆今单手点燃烟头,晃了晃烟盒封面印着的戒烟警示图:“这玩意伤肺,我抽只是为了装逼和社交。”
“你以为那群二代是怎么玩到一块儿的?一帮不学无术的蠢货,除了烟、酒、赌博、女人,哪有其他共同话题可聊。”
陆今抽的外国烟,红酒爆珠。狄琛找他要了一根,牙齿咬开小珠,口腔一股甜腻的香精味。
他学着陆今的模样叼着烟打火,结果被烟气呛了一嗓子,趴着车窗咳了半天。
“我不能在岑宴秋身边多待。”狄琛顶着沙哑的烟嗓说,“你得告诉我离开的最晚期限。”
陆今说:“怎么。你动心了?”
狄琛纳闷地看着他,几秒,手指攥着毛球,嘴唇艰难地蠕动两下:“我不想在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身边耗费太多时间。”
他垂下眼,“已经浪费很多了。”
陆今又问了他一个相似的问题:“你怎么证明没有动心?敢发誓么?”
烟头燃尽的部分断了一截在狄琛手背,烫得他一缩。
他望向被走过的行人踩得泥泞不堪的雪,沉默很长一阵,抬头起誓。
“如果我说谎,未来的每一件事都会与我的意愿相背离,每一个期盼也事与愿违。”
他发了一个毒誓,可他却不怎么在乎。
这就是坚信唯物主义的好处,狄琛心想。
不会成真的誓言,嘴上说说又有什么呢?
陆今没话说了,但狄琛也不知道他信没信,毕竟他看上去并不像那种封建迷信的人。
“你知道一个叫何建华的人吗?”狄琛问他。
他想再说些什么,却被陆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:“不认识。别管太多不相干的人,马上岑沛铨会让岑宴秋接手鼎诚的部分项目,记得把那些项目文件拍给我。”
狄琛点了点头,探身下车前,陆今叫声他的名字,伸出一根食指。
“一年,最晚一年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狄琛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