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风刮了一夜,次日,狄琛是被热醒的。
浅灰色鹅绒被落了一地,结结实实地盖在他的棉被和毛毯上。狄琛淹没在被子海里,夜晚做梦,还梦见自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,押在蒸笼中生煎火烤。
他半眯着眼蹬开这三层被褥,将要挣脱之前,一只赤裸的臂膀从身后蹿出来,凉凉地,将他腰身搂了半圈。
紧接着是一声带着浓浓起床气的鼻音,“天没亮,多睡一会儿。”
鹅绒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,狄琛一扭头,睡在他身侧的男生抬臂挡着眼前的光,依赖地往他那边靠了靠。
一时无言。
三秒,狄琛瞳孔震颤,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床,又看了看眉头紧锁,和他一起睡在地上的岑宴秋。
难道他还在做梦?
狄琛躺进地铺,又重新起了一次,岑宴秋依旧偎着他,想象中的改变没有发生。
起身的时候将被褥牵扯出一道不小的缝隙,冷风灌进来,岑宴秋不情不愿地睁开眼,眉头拧得更深,“怎么?”
狄琛偷偷挪开腰,“有点热。”
顿了顿,他小声说:“我记得你昨晚睡的是床。”
这床鹅绒被是他见过最大的尺码,铺平后堪比地毯的程度,蓬软地堆叠起来,像豌豆公主的二十层被子。
岑宴秋眉眼如刻,困倦地敛着眼帘,不满地抱怨:“那是因为你的床又窄又小……昨晚睡到一半,不小心摔下来了。”
狄琛:?
他的床长两米,宽一米八,最标准的双人床尺寸,怎么可能又窄又小。
而且岑宴秋昨天还和他说,这张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呢!
这个人睡相该有多糟糕,才会从床上滚到地下,还顺势把被子卷了下来?
不等他细想,岑宴秋坐起身,耳廓微红地先发制人,“难道是我半夜不睡觉,故意抱着被子跟你挤一块?”
“想想就不可能。”他哼道。
狄琛点头,觉得很有道理。
经过这么一番折腾,两人睡意全无,起床的起床,洗漱的洗漱。
狄琛的生物钟一般在早上六点左右,假期晚一些,七八点。
他去厨房开火,按照他和岑宴秋的食量下了两把挂面。
清水煮沸,咕噜噜地鼓着泡,离除夕已经不剩几天了,狄琛加了半颗青翠滴水的生菜,盘算着春节期间能找到什么样的兼职。
两碗清汤挂面端上桌,狄琛在表面浇一勺老干妈的红油,第一口没来得及下肚,岑宴秋掀眼看他,说道:“除夕夜一个人在家,不无聊吗?”
狄琛吸溜着面条,腮帮鼓鼓囊囊地咀嚼着,闻言抬起头,木讷道:“不啊,不无聊。”
前几天他上街买菜,遇到一个婆婆卖毛线团,颜色五花八门的,他瞧着新奇,就挑了两个颜色。
一个孔雀蓝,一个小鸡黄。
狄琛嫌面条没味,多放了两筷子辣豆豉,说,“除夕不用写寒假作业,可以一边看春晚一边织毛衣呢。”
岑宴秋:。
这还不无聊?
他清了清嗓子,筷子在面里搅来搅去,“岑家有个姓李的阿姨,似乎很会织毛衣。”
“手套,围巾,毛线袜,这些她也都会。”
狄琛没懂岑宴秋这两句话和他方才说的有任何关联,他那碗面汤浮着一层橙红色的辣椒油,大大小小的油圈时而合二为一。
走神的时候,小区楼下有人点了鞭炮,噼里啪啦地炸成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