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琛的嘴唇闷在细软的驼绒布料里,鼻尖满是那股暖而干燥的木香。
岑宴秋携带的气息具有鲜明的季节特征。
夏天是清新的草本植物的味道,一到气温转凉的秋冬,衣料上的气味逐渐变得厚重、层次鲜明,多以木质调为主。
狄琛对气味没那么敏感,不论怎么变,他的初印象也只有一个:
不难闻,可以接受。
就像他现在“勉强接受”岑宴秋的拥抱一样。
要抱多久呢。
狄琛在心里索然无味地读秒,数到第十六下,被岑宴秋紧紧勒住的臂膀重获自由。
这个人比以前得寸进尺得多。
以前一句“再见”或者一个“晚安”就能搞定的事,如今增加砝码,要多拥抱一下才行得通。
把人送走,狄琛身心俱疲地搓搓冻僵的脸颊。
一道闪电将半边天劈得煞白,伴随着电闪雷鸣,他瞬间想起昨天晾的衣服还没收进来。
狄琛火急火燎地拉开阳台门,不料为时已晚,晒干的棉袄被大雨淋成一张薄纸片,内衣湿得直滴水,就连袜子也被冷风刮走了一只,剩下另一只在风中孤零零地摇摆。
狄琛:。
他将湿透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塑料水盆,回到客厅,门外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。
狄琛打开门。
说过“再见”和“晚安”,也被他拥抱过的岑宴秋去而复返,头发打湿了一小绺,深邃立体的五官蒙着淡淡的水意。
“今晚台风登陆。”岑宴秋低咳一声,理由充分,“气象台说不宜出门,最好居家一晚。”
狄琛又把那双黑色獭兔毛拖从鞋柜上拿下来,手臂抱着水盆,点开10086新发的短信提醒:
“台风“羚羊”即将登陆玉临,预计今天夜间出现8级以上阵风,建议18:00-24:00非必要不外出。”
狄琛花了整整一分钟接受“岑宴秋今晚在他家过夜”这个不幸的消息,眼神一点点聚焦的过程中,岑宴秋脱下驼绒大衣,把客厅那台老式空调的暖气开了。
空调是十几年前生产的立式款,入冬以来狄琛就开过一次,运行不到十分钟后又关了。
因为噪音很大,像电锯钻木头。
按下开关键的那一刻,那道高挑的背影便被突如其来的电锯声震得浑身一颤。
岑宴秋转身的时候,眸中仍残留着几分惊惧。
他怀疑这台空调比他的年龄还大,十几年的零件功德圆满修炼成精,才能发出这样震耳欲聋的动静。
狄琛竟然还住得下去。
“张叔。”
狄琛还没说什么,岑宴秋已经接响电话,同时审视地打量这台年代久远的老物件:“两天之内,叫人到狄琛家装一台中央空调。”
“其实我不怎么开暖气……”
“两天不行就三天,安排设计师画一下图纸。”
狄琛受不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,电话两端,崩溃的不止他一个,另一头的张叔也有些失语。
他把水盆搁在脚边,深深吸口气,抬手握住岑宴秋的手腕,拉低,单击红色挂断键。
“我不需要……真的。”
“为什么不需要?”
岑宴秋皱眉道:“今天只是刮台风,还没有下雪,雪化以后的玉临会更冷。”
受益于优渥的家庭,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永远简单粗暴——产生问题、解决问题,不必考虑金钱或者其他因素。
但他没想过,狄琛是不同的。
张叔很早就把过冬用品送过来了,狄琛打开看了一两眼,最终还是把它们放回原位,继续穿他那几件不保暖的棉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