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郢难得听她主动抱怨,用围裙边蹭了蹭手上的水,“和哥说说。”
“前段时间接了笔大单子,赚了很多。”赵莱这两年在芸城做外贸相关,起初勉强只够日常生活,换渠道后慢慢有了起色,客户源稳定下来,收益也水涨船高。
赵莱停顿一秒,这是要讲到“不好”了:“昨天妈给我打电话,催我回家相亲,不回去她就和爸一起喝农药自杀。还有赵宝瑞今年六月高考,他们想让我负责赵宝瑞上大学的学费跟生活费。”
“我上个月才转了十万到爸妈卡里。”赵郢手指不自觉地掐着围裙的花边,那块布料被他揉得皱皱巴巴。
他深吸一口气,故作轻松地说:“而且现在才四月,赵宝瑞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两说。”
“你人还在芸城?”
“不在。”赵莱嗤笑道,“妈查到我租房地址了,目前我搬到隔壁市暂住一阵子,风头过了再说。”
赵郢已经习惯了,可能有些父母天生不爱自己的孩子,或者有偏向性地仅仅爱其中一个。
如果像赵莱那样只有恨也还好,可以不联系,可以躲到找不到的地方,但偏偏赵郢心里生长着除了恨以外的感情。
“赵莱,你别回去。明天我跟他们说,以后我负责赵宝瑞读大学的钱。”
话音未落,电话另一端的人刻薄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钱啊赵郢?每年你转爸妈的钱,不说七八十万,四五十万总有了吧?这他妈可是你半年的薪水!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多钱哪去了?”
“你让我别回去,你怎么不为自己想想……真打算被他们吸一辈子血吗?”
沉默一阵,赵郢笑道:“对啊。”
“你——”尾音戛然而止,赵莱轻声道,“算了。”
赵郢在手机里听到风呼啸的声音,仿佛赵莱在江边、湖边之类的地方。
“哥,他两不会真的喝农药吧?”赵莱话里夹杂着几分纠结。
“不会的。”
赵郢语气肯定地说,“我喝农药的可能性都比爸妈大,放心。还是老规矩,爸妈问起来我就说你在山里采风,信号不好。”
赵莱发出一声短促的单音,两人同时挂断电话。
洗完碗筷,赵郢把它们晾在沥水架上,本想早点洗漱休息,但他今天好似格外不顺,晚上十一点收到甲方新发的一封邮件。
邮件里提到了一些新的修改意见,罗列下来有十几条,提交日期不变,仍然是明天早上。
这次赵郢亲自将新的修改方向发到他们团队的微信群里,果不其然,一片怨声载道。
赵郢:[辛苦了,明天请大家吃下午茶。]
屏幕又是一片“赵哥我爱你”。
在客厅陪公主玩了会儿扔球捡球的益智小游戏,赵郢凌晨十二点正式开工。
熬到凌晨四点,他困得眼皮子像涂了加强版502,强撑着把活干完后直接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,还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。
梦境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分不清是哪个方向的远处隐隐有光,忽明忽暗地闪烁。
走近时,赵郢听到水流的声音。
那是一条幽深的河,一座简陋的木头桥连接河的两岸,桥口有块圆墩墩大石头,石头上放着一盏煤油灯,赵郢所看到的光亮正源于这盏灯。
他怕黑,因此本能地提起煤油灯,想看一看周围的环境。还未有动作,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两下。
赵郢一转身,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和一口白牙映入眼帘。
“赵……”那人将将起了个头,刹那间挨了闭着眼不敢看的赵郢倾尽全力的一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