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汗王诚心合作,更是将七王子派来,谁料王子竟遭受此等大辱!这位便是崔中书崔大人吧?可否给我等一个解释?”
崔望熙面不改色,端着平淡的微笑:“那日谢尚书当场便给了解释,执失大人为何重新提起?我记得麟德殿上七王子可不是如此说的,还是说——”
他目光锐利,扫视众人:“这才是诸位的真实想法?”
执失寸步不让:“非也,不过向大邺讨个说法罢了,崔中书何必故意曲解其意?”
“说法?我看讨说法为假,议婚事为真。”
几个突厥使团的人瞪了瞪眼,不依不饶地道:“即使议婚,也是两国交好之事,岂容你一介臣下来阻拦?”
崔望熙保持着微笑,袖中的手紧紧攥着:“我朝君主家事亦是国事,关乎社稷,臣下自当从旁关心督责,何况圣人在殿中便说了,让七王子歇一歇再谈,怎么。。。。。。如此迫不及待?”
“你敢——”
“好了,住口。”玉山负手从门外走出,制止了想要出言争锋的使者,“崔中书是大邺皇帝最倚重的臣属之一,不得对他不敬,快向崔大人赔罪。”
那几位使者只得不甘不愿地上前:“是我等冲动,请崔大人勿怪。”
“大邺款待周到,小王昨夜歇得很好,不如——”玉山一转身,衣上华丽繁复的琉璃挂饰发出声声脆响:“现在便去与陛下商谈吧?”
“圣人在与工部讨论要事,怕是无暇招待王子。”
“无妨,小王可以在外等候。”玉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,崔望熙刚要开口,看见赶来的一个宫人朝他摇头。
那是紫宸殿的人。
宋撄宁让他放玉山前去,应该已有了对策。
。。。。。。
宣政殿里,玉山望向殿外的雨幕,若无其事地和宋撄宁闲聊。
“没想到来大邺的第二日,便遇上了雨天,实在可惜。”
“王子不喜潮湿的气候吗?”
玉山靠着椅背,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珠串,“总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,还是晴天好。”
“的确,雨天阴沉,易让人心神不宁。”宋撄宁端着宫人新沏的茶浅尝,茶香清雅浓郁,沁人心脾。
“陛下。”玉山忽然道:“您不必一直称我为王子的,直接叫名字就行,或者,和阿依姐姐一样,叫我阿奴也可以。”
他的姐姐,应该就是那位与贺兰错定下婚事的公主了。
玉山居然主动提起了此人。
宋撄宁貌似很感兴趣:“玉山和公主的关系很好吗?”
玉山的眼睛明亮,神色雀跃:“我是和王姐一起长大的,其他哥哥都说她脾气差,爱拿鞭子抽人,但王姐其实很善良,对下人们都很好。”
“朕也曾听说过公主的名号,汗王应该很是宠爱她吧?不知她可有了婚配?”
玉山甩着珠串的手一顿,垂下眼,掩住一闪而过的悲伤,很快抬起头:“阿依是父罕唯一的女儿,他不舍得早早嫁走姐姐的。”
那光洁的珠子被他捏出丝丝裂痕,随时都能化为齑粉。
这些日子,宋撄宁跟着杜年粗略学了些突厥的语言,在他们那里,阿依的意思是为“草原的月亮”,足见降生之时,汗王对其之重视。
可这唯一的女儿,珍贵的月亮,竟也能被当作联姻的工具吗?宋撄宁感到不可思议。
还有玉山,他是真的不知突厥与贺兰错的盟约,还是刻意隐瞒,另有图谋?
无论是哪种情况,都得小心应对,步步谨慎。
“果真情深意厚,令人动容,朕盼着未来有一日可以见一见这位阿依公主。”
他日刀剑相向,和独孤炽贺兰错、和突厥正面交锋时,自然有机会见到。
这位史书里寥寥几语一笔带过,年轻早逝的公主,独孤炽的夫人与皇后,阿史那王室的掌上明珠——也是权力倾辄、政治博弈的牺牲品。
只是她如今与贺兰错有了婚约,也不知结局可否会发生改变,她原本死在崔望熙领兵杀回京畿那日,被独孤炽以“体面”为由赐死,草原的月亮就此陨落在冷寂压抑的宫墙之内。
玉山听了“情深意厚”四个字,勾了勾嘴角,眸中满含嘲讽,转而问起别的:“陛下,我有一事好奇。”
“不妨直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