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鹤羽回头,一个瘦弱的身影迎着光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。
是昨日那个被蛇咬伤的流民少女。
少女走到她身前,将小心护在胸前的草编毡子摊开。原本挤挤挨挨的几个石榴向四周散开,红黄相间的表皮干净透亮。
她腼腆地抿着唇,轻声道:“送给您。”
这个季节,要找到这么新鲜的石榴,恐怕不是容易之事。更何况,她腿上的伤正是最疼的时候。
少女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上,一双微微凹陷下去的鹿眼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,双手捏着衣角,竭力掩饰自己的紧张。
姜鹤羽心头有些闷,从中拾出三个看起来个头小些的放进竹篮,将剩下的推回去:“这两个你自己留着吃。”
“不……”
“叫什么名字?”姜鹤羽打断她拒绝的话。
“绿萼。”
姜鹤羽皱眉:“你没有姓氏?”
绿萼咬咬唇,似是有些难以启齿,半晌,还是用微弱的声音说:“……奴婢是贱籍。”
姜鹤羽翻找行囊的手一顿:“主家呢?”
绿萼:“都死了。”
“那你去了戎州怎么办?做军妓?”姜鹤羽平静地注视着绿萼那双清丽的眼睛。江离从不在她面前说这些,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耳朵,听不见其他人的言论。
绿萼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,努力维持镇定:“奴婢也不知道。”
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,微微颤抖的身躯将她的恐惧暴露无遗。
姜鹤羽不忍再看她,借着衣袖遮掩,将一锭银子卡在她腰带后:“用的时候小心些,别让人看到了。”
“姜大夫!”绿萼大惊,脸上尽是窘迫,手忙脚乱地推拒:“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姜鹤羽制住她单薄的肩,“我帮不了你更多,自己的路只能靠自己走。若是你往后立住了,再把钱还给我也不迟。”
绿萼顿时眼眶通红。
其实她在说出自己是贱籍时,不是没有抱一丝希望,希望这位姜大夫能买下她。可是买下她不仅要花费高昂的买身费,还要承担她的口粮,而她又能回报些什么呢?或许姜大夫说得对,她不能总想着靠别人。
也许她再努力一点,就能分到戎州某个官宦家中做奴婢,不必再去当军妓……对吗?
“好,奴婢定能挣到钱还给您。”绿萼咬牙,将面前的草毡又往姜鹤羽那边推了一把,瘸着腿歪歪扭扭地跑开了。
姜鹤羽没有去追。她无声坐了片刻,拾起一个石榴,扒开皮,捏出一颗粉紫的石榴籽放进嘴里。
挺甜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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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兄,尝尝?”
江离看着递到唇边的石榴籽,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昨日彭青梧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。
他正搓着衣服的手微顿,温声道:“阿羽吃吧,我一会儿洗完自己剥。”
姜鹤羽“哦”一声,收回手将石榴籽放入自己口中,没察觉有何不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