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眉眼低垂,似是难堪:“哥哥只是个拿着二两月俸的普通小吏,不比他是前太医的亲侄子。”
“那又如何。你是我哥,他又不是我哥。”姜鹤羽见过他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最听不得他贬低自己,“不管你官职如何,都是最好的哥哥。”
她没觉得阿兄和哥哥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,他说什么便被跟着带成什么。
江离却觉得有些细微的差别。他放松地靠在床尾,长腿舒展,听到想要的答案,竟是难得笑出声来。
胸膛微微震动,眼中闪着温柔又宠溺的光。他就知道,这个小丫头昨晚晕乎乎的时候,虽然性格和平时不大一样,但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。
姜鹤羽的病还没好透,慢吞吞吃完馄饨,又开始困乏。
江离给她把被褥盖好,守着她睡着后才悄声离开。
他本欲回自己的营帐休息,脚步一转,还是转道去蒋校尉那里告了两日假。
蒋校尉爽快地给他允了三日。姜离这段时间一天都没休沐过,一个人干出了五六个人的活儿,他还觉得俸禄给他发少了呢。
奈何俸禄多少都是朝廷定好的,他正琢磨着从哪里能给他抠点儿赏银,又怎会克扣他照顾亲属的假期。
“你昨日跟我说的法子,我已经传信给胡督尉了。他若是也觉得此法可行,应该会立即与全州刺史通气,我们且等消息吧。”蒋峰毅交代了两句,便摆摆手放江离走了。
如此一来,姜鹤羽便被迫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。满打满算躺了两天,躺得她骨头都酥了。
等到第三日,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,她连忙趁江离还没来,便起床换衣收拾妥当。
一同吃了早食,江离再三确认她真的能出门,这才跟着她去街市上逛了一圈。
只可惜南安县太小,又刚遭了灾,街上零零散散开了几家铺子,实在无甚可逛。两人只买了些路上能用到的食物和日用品,便匆匆打道回府,总共也没花上一个时辰。
江离没错过姜鹤羽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,他抿抿唇,暗自记在心里。
午后,江离好一顿洗切蒸煮,前脚刚做好一桌丰盛饭菜作为给姜鹤羽的补偿,后脚就被蒋校尉派人叫到营帐。
蒋峰毅看到江离掀帘进来,古铜色的面庞上浮出一点笑意,只说了两个字:“成了。”
江离微微勾起唇角,向他道喜。
蒋峰毅没高兴多久,眉头又锁了起来:“但若是自愿要跟我们走的流民太多,又该如何处理?布告上的政策不可更改,官田一事现在也不能泄露出去。”他直直看着手中的布告,毫无头绪。
江离思考片刻,接过布告,提笔在末尾又添上一句:“若有应召后逃亡者,格杀勿论。”
他边收笔,边为蒋峰毅释疑:“肉食者常以为百姓愚昧,难以沟通。诚然,百姓确实镇日为三餐奔波,囿于一方土地,见识不足。但正因为总在温饱线上徘徊,他们对生死存亡之事便有着更敏锐的直觉。一句格杀勿论,就能让很多还有余地留下来的人,收回刚刚伸出去试探的触角。”
“这样朝廷下的任务我们也做了,全州刺史得了好处也不会参我们办事不力,受灾的百姓也有了生路。”蒋峰毅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,抵在唇边连连点头,“甚好,甚好。姜离,多亏了了有你。”
江离将布告举起来细细吹干,并不居功:“校尉过誉,此乃属下份内之事。”
蒋校尉不赞成地摆手:“话虽如此,份内之事却也分做得好坏。胡都尉既然采纳了你的法子,我便在给他的回信里提了你。相信过几日我们戎州军汇合时,他便会亲自赏你。”
之前给胡都尉的信上不说这些,是担心若是上峰不满这个法子,反而弄巧成拙,对素未蒙面的姜离生了不好的印象,影响往后升迁。
江离盘算两息,想明白了其中关窍,眼中划过惊讶。他实在没想到蒋峰毅能做到这个地步,起身长揖:“多谢校尉费心。”
蒋峰毅走过他身边,拍拍他的肩:“好好干,我知道你的本事远不止如此。走吧,去贴布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