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灼深吸一口气,孟弥贞看出他似乎又想出声,伸手捂住他嘴巴:“不许说话了。”她皱着眉,轻轻道:“就算要说,也等背上伤口稍稍再愈合些,好不好?”她说着,递出掌心:“陆郎并非故意的,你不要放在心上,以后你说话,他不会轻易打断的,你不要勉强讲话了。”谢灼在她掌心下笑了声,微微仰起头,唇瓣蹭过她掌心。孟弥贞收回手,顺手拍一拍他有些蓬乱的头发,又看一眼对面垂眼笑着的陆峥,忍不住叹口气。手指被人握住,谢灼跟她打商量:“到了客栈,和我在同一个卧房睡,好不好?”孟弥贞咬着唇:“不好。”陆峥疑惑:“什么?”孟弥贞咬着唇:“没什么,我只是说,我要选你。”孟弥贞有点不敢看谢灼的表情,但晓得他现在心里一定愤懑不平,因为他咬住了她手指,磨牙一样慢吞吞磨着。孟弥贞有点心虚,明白自己的话很伤人,可两个人里面,她似乎必须要选一个。她不明白自己是否喜欢谢灼,可她知道,她绝对不舍得陆峥难过。手指被人咬出浅浅的牙印后就被松开,孟弥贞在陆峥看不到的地方,轻轻勾住谢灼的手,被舔咬得湿漉漉的指尖抵在他掌心,她小心翼翼地写了个“对不住”。谢灼哼一声。他回握住她的手指,慢吞吞写:“你怎么都不敢看我一眼?”孟弥贞怯怯抬起眼皮,就见他漫不经心笑了下,并没生气恼火的样子,手指划过她指尖,他慢吞吞写了个什么。写完,他收回手,不给她写字回答的机会,一定要她答出口。孟弥贞咬一咬唇:“好……”陆峥探头出去跟人吩咐了个什么事情,回过头来,听见这一声,又疑惑道:“什么?”谢灼哼笑一声,极得意的腔调。孟弥贞无可奈何地撑着头:“没事。”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客栈,楚愈忙前忙后地安排好了住处,孟弥贞和陆峥在一间,谢灼的紧挨着他们,两个房间的床铺间只隔了一面墙。楚愈期冀地看一眼陆峥和孟弥贞:“还请小娘子和郎君帮我说说情。”说着,额外对孟弥贞深深一躬。陆峥寡淡笑了声:“你倒是会挑人托付。”楚愈笑了声,有点尴尬地转移话题:“房屋里备好了热水,郎君和娘子可以去沐浴擦洗下身上——对了,娘子的弩弓。”孟弥贞抱着那弩弓,在床边放着,简单擦洗过后,她和陆峥躺在床上暂歇。“陆郎,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?”孟弥贞撑着头,捏着自己衣摆,轻轻发问。陆峥沉默片刻,歪了下头:“这么明显吗?”“有一点。”陆峥叹口气:“好吧,是我不对,我有些吃醋,所以言行有些出格,不要怪我,好不好,贞贞?你如果不高兴,或是心疼他了,我去给他道歉,好不好?”他握着她手指,轻轻晃一晃。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。”孟弥贞被他说得心疼万分:“我只是怕你心里不开心,干脆直接问个明白,免得你憋在心里,伤到了身体。”她说着,伸出另一只手:“我在车里说过了,我选你,所以别想这么多,好不好?”陆峥看着她,眸光闪动,好半晌,轻轻道:“好。”孟弥贞伸手抱住他,脊背贴着墙壁和他拥吻在一起,陆峥徐徐靠近她,和她吻得亲密无间,孟弥贞迷迷糊糊地几乎喘不过气,猝不及防的,贴着的墙壁被人轻轻敲了下,恰好敲在她后腰。孟弥贞被敲得后腰轻麻,猝不及防想起谢灼写在她掌心的话,手心仿佛灼灼烧起来,她紧紧握住手指,却抑制不住自己错乱的心跳。片刻后,有人敲了下门。孟弥贞眼都瞪大了,难道是谢灼找上门来了?!陆峥徐缓放开她,摇着车去开门,墙那边持之以恒地传来笃笃的轻响,是谢灼还在敲墙。孟弥贞想起车上说的事情,轻轻回敲了两下。不是谢灼找上门来就好。她捏着裙摆,趿着鞋匆匆忙忙走到门边,一个亲兵站在门边,捧着个灰扑扑的瓷匣子:“陆郎君托我找的东西,找到了。”陆峥温声跟人道谢,接在怀里,仔仔细细擦着上面的灰尘。孟弥贞记得这匣子,是陆峥买来的。因为釉色纯净,样子精巧,被那小贩夸赞得神乎其神,陆峥也很喜欢,花了大价钱。具体装什么,她就不晓得了——孟弥贞在家里不怎么收拾东西,这样的活计是陆峥在做,不过她时不时能看见他偶尔掏出这匣子来,仔仔细细擦拭。因为是瓷质的,火烧水淹都不怕,她猜测大约是放了房地契一类的东西。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,没一起被烧毁在这场大火里。孟弥贞无暇细想细问:“我有点事情,要出去一趟,陆郎,你先等一等我,好不好?”陆峥愣了下:“好,快去快回,我等你。”孟弥贞一手提着裙子,一手提着鞋跟囫囵穿上,匆匆忙忙叩响了隔壁的门,她等了片刻,才想起来,谢灼如今说不出话,没办法出声叫她进去。她犹豫片刻,推门进去,谢灼似笑非笑地撑头靠在床上,看她进来,脸上的笑更鲜明了些。孟弥贞回手关上门,想起他在自己掌心写过的话——“你和他住在一起,每天至少要来亲一亲我吧”。“快点亲,好不好,陆郎还在等我呢。”谢灼招一招手,示意她过来,孟弥贞才蹲到他床边,就被人拉住手腕,他托着她脸颊,慢吞吞擦着她唇。孟弥贞等不及,仰着头亲上去,想要速战速决。可两个人的唇才一触上,局势就脱出她掌控,谢灼凶巴巴地亲着她,又吻又吮又咬的,叫她的唇都微微肿起来,几乎蹲坐不稳,水汪汪瞪着一双眼看他。谢灼亲她好久,才依依不舍松开她。孟弥贞有点想嗔怪他,但念叨着陆峥还在等她,因此急匆匆起身要走,却被人捉住手腕,指尖抵着她掌心,慢吞吞写起来,一字一画比平时慢得多,故意要磨着她性子一样。孟弥贞急匆匆地读出他的话——“乖宝宝,你好忙啊”。孟弥贞被他说得脸都红透了,一甩手,瞪他一眼,看着他微笑着的神情,咬一咬唇:“你再这样,我明天不来了。”谢灼笑着放开她,轻轻拍一下她后腰。孟弥贞顾不上恼火,转身匆匆忙忙跑回陆峥房间里。陆峥坐在桌边,还捧着那匣子,仔仔细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。看见她,他松一口气似的笑了笑,把那匣子缓缓打开:“没能力留住别的东西,好歹给你留下了这些。”那里头不是房契地契,是她的东西?孟弥贞凑过去,看一眼,紧紧捂住嘴巴:“我的嫁衣?!”陆峥轻轻道:“幸好没有被烧坏。”里头还不只有嫁衣,她少女时期的散碎记忆几乎都在里面。随手画的画作,第一件绣活,练字时候第一遍完完整整抄写得《曹全碑》、千字文,还有陆峥握着她手,一笔一划写得那一贴婚书,林林总总,一直到这件嫁衣,连贯起她在陆家的十年。无数她自己都遗忘的东西,被人零零散散收起来,历经火烧后,还保存得完好,被捧到她眼前。像捧过一颗真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