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一起吃点儿,今儿早上我爸给我带的煎饺,正好我一个人吃不完。”夏槐序拧开保温桶的盖子,一上午过去了竟然还冒热气,他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掰开,这才发现路银塘一直没过来,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请你吃个饭。”路银塘固执地把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。
“这样啊,谢谢路老师。”夏槐序笑了笑,把筷子放到反着放在桌子上的盖子上,“今儿正好有饭,就别麻烦了。”
路银塘在心里啧了一声,觉得这人这时候怎么这么不会说话,本来麻烦他一上午就挺不好意思的,想表示一下还个人情还被对方这么干脆地一口给拒了,路银塘这种听不得别人跟他说一点儿反话的人,一口气差点儿就窜上来了。
“要不等我休班你再请我吃顿好的。”夏槐序搬了把椅子放在旁边,手指随意地搭在椅背上,看着路银塘,“不会放我鸽子吧,路老师。”
这话是笑着说的,语气里的打趣不言而喻,冷静了一上午的人忽然用这种略微有点儿温柔的态度跟他说话,虽然只有一点点,但路银塘还是有一种被区别对待了的感觉。
挺好的。
“人民教师言而有信。”路银塘直起身子不再靠着门,走了过去,“你有空了微信找我,我二月十三才开学。”
“好。”夏槐序把筷子拿起来递给他。
饺子和红烧肉都还是热的,打开以后香味很快充满了整间办公室,热乎乎的,让人感觉很暖和。
煎饺有些塌了,但还是非常香,路银塘早上就没吃饭,饿了一上午,用湿巾擦了擦手后就捏了一个饺子吃,“好吃,三鲜的。”
“我妈很会调饺子馅儿。”夏槐序又抽了张湿巾给他,“但是做菜不好吃。”
“有一技之长也够了。”路银塘含糊不清地说。
夏槐序吃了个饺子,他吃饭不说话,就看了路银塘一眼,路银塘也没再跟他说什么,低着头用石膏扶着保温桶,一个一个吃得非常专注。
今天没下雪,太阳很大,办公室里太安静了,偶尔能听见音调拐着弯冒出来的风声,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,撒在了两个不说话的人身上,照得人金灿灿,暖呼呼的。
快二十年没见的两个人,第二次见面就窝在一张不大的办公桌上分饺子吃,说不熟,其实也挺熟的。
吃完饭夏槐序把桌子收拾好,拖出一直放在办公室里的折叠床打开放在窗户下边,正好能被阳光晒着。
“来坐会儿,”夏槐序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,“晒太阳比暖气舒服。”
“按理说你不该把床让给我躺会儿吗,”路银塘晃了晃胳膊,“我是残疾人。”
“你会躺吗?”夏槐序往后靠了靠,倚着墙笑了,“我陪你坐着估计你还能待会儿。”
“看人这么准啊夏主任。”路银塘还是没过去。
“那你躺吗?”夏槐序问。
路银塘叹了口气,走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了,“不躺。”
夏槐序笑了笑,没说话,俩人眯着眼晒了会儿,他才问: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挺舒服的。”路银塘闭着眼。
“你该多晒晒太阳。”夏槐序说。
“又不准了啊夏主任。”路银塘睁开了眼睛,看着他,“我这种懒人,冬天当然经常躺阳台上晒太阳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出去。”夏槐序还是闭着眼睛,“在外面晒太阳和在家里晒是不一样的。”
路银塘不上班的时候确实不怎么出门,连卧室门都懒得出,他看着夏槐序被淡金色阳光笼罩着的脸,那么冷淡分明的五官在这种时候也变得柔和起来,声音也像被阳光暖过,很轻。
“哪儿不一样?”路银塘下意识放低了声音。
“在家里只是晒太阳,在外面晒是晒自己。”夏槐序睁开眼,微微偏头看着他。
夏槐序的眼珠是有些浅的褐色,现在微微泛着光,变得很像此时两人身上阳光的颜色。
路银塘迅速把头转了回去,重新闭上眼睛,“我消化一下这话。”
“语文老师的基本素养啊。”夏槐序收回目光,也合上了眼睛。
中午的太阳是很暖和的,尤其是冬天,就会显得格外暖和,路银塘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晒透了,脸都微微发热。
在冒出这个想法之后,路银塘猛地睁开了眼睛,然后发现闭眼之前照在上半身上的太阳已经挪到了小腿上。
下午了。
路银塘倏地从床上蹦下来,又迅速坐了回去,腿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