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男儿媳妇儿。”老妈非常迅速地改口了。
“这就不是男女的事儿。”路银塘啪一下把一张完整的橘子皮扔进远处的垃圾桶里,一口驳回了大姨说生男孩儿省心的话,“甭老说那屁话,什么女生事儿多,我班里的女生都可好了,就男生事儿多。”
“哎,你又没生过孩子你咋知道。”大姨被他说得脸红气短,转头跟自己妹夫告状,“你看路路这嘴。”
“嗯?”老爸从报纸后面露出眼睛,镜片微微反光,装作没听到呢,随口应道:“蛮好的。”
“我没生过还没见过啊,”路银塘吃了半个橘子,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看电视里元旦晚会重播,“您孙子比我见过的男孩儿女孩儿都烦人,整个一超性别人,不在那个都。”
“路银塘!”大姨愤怒地一拍茶几,手里的瓜子都撒了。
“好了好了,大过节的嚷嚷什么。”老妈适时地从阳台溜达过来,“路路从小就这样儿,你还没习惯呢,甭理他,我也烦他。”
“都是被你俩给惯的。”大姨喘了两口气,重新把瓜子捡起来,张口就说:“惯没样儿了都,当年在全校人面前说自己是同性恋!要是换了我,我不打断他的腿!”
“哎!”一旁没开口的姨夫也听不下去了,迅速打断了大姨,“好好的说这干嘛,烦不烦人。”
老妈脸上的笑已经没了,坐在旁边没吭声,老爸也放下了报纸,推了推眼镜,心平气和地说:“我们二十年前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问题,现在更不觉得了,我们很珍惜路路的腿,你可以去打你儿子的。”
老爸是南方人,说话向来慢条斯理,但堵得大姨一下说不出话来,默默把瓜子扔回了盘子里。
路银塘很轻地笑了一声,咽下满嘴橘子汁儿,坐起来抽了张纸巾擦手,然后揉成一团扔了,站起来看着大姨说:“我们同性恋是很可怕的,大姨,看好你儿子哈。”
说完他就回卧室了,关上门的瞬间听到了大姨反应过来后的惊呼声。
哐当一声关上门,杂音被隔绝在门外,路银塘伸了个懒腰,蹦到卧室的飘窗上坐着,傍晚的太阳还能照着他这屋,正好从窗户里照进来,橙红色的阳光暖洋洋的,路银塘打着哈欠拿出了手机。
工作号上全是学生和同事的元旦祝福,他一条没回,懒得回,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,打开了另一个生活号,一刷朋友圈全都是出去玩儿的九宫格,给人感觉今天外头有一亿人。
好像整个朋友圈里只有路银塘这么无聊地度过元旦假期。
这就对了。路银塘半合着眼翻手机,他就喜欢无聊,得过且过的这种无聊,他最喜欢,并且享受。
无聊多好啊,有事儿就心烦了。
路银塘放下手机,靠着靠枕打了个盹,也就不到十分钟,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有,反正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,剩了点儿余晖亮堂堂地铺在天边,很漂亮。
外面很安静,没有说话的声音,估计大姨被吓跑了,晚饭都没吃。路银塘想到这儿彻底清醒了,甚至有点儿想笑。
他从飘窗上下来,打算出去看看老爸做晚饭没有,落在窗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,路银塘都走到门口了,愣是懒得回去拿,开门出去了。
客厅里就能闻到香味儿,估计是做了红烧肉,老爸最擅长的菜就是上海红烧肉,还有糖醋小排,路银塘都爱吃。
在厨房转了一圈儿,老爸盖上锅盖,递给他一碗苹果红枣水,“喝点这个,补气血。”
路银塘接过来喝了一口,挺好喝的,“都快四十了还补这个啊。”
“才三十四,哪就四十了呀。”老爸洗了洗手,给自己也盛了一碗,“喏,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,等下多吃点,比上个月又瘦了好多。”
“每次回来你都说我瘦了,我快瘦没了。”路银塘把水喝完了,洗干净碗放回橱柜,“大姨气跑了?”
“嗯,不用理她。”老爸挥了挥手。
外面门响了一声,老妈送完大姨回来了,路银塘从厨房出去关上门,问了一句,“走了?”
“走啦。”老妈挂上衣服,拢了拢被风吹乱了的头发,“是不是饿了,这就吃饭。”
“还成。”路银塘说。
他看了看老妈的脸色,说不上难看,也就那样吧,但自己在这种日子说那么难听的话把亲大姨给气跑了,确实弄得不太好看,虽然是大姨先没事找事的。
不过老爸老妈仍然什么都没说,更不可能训他,轻轻揭过就算完了,和以前每次路银塘惹了事一样。
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教训他,骂他,更不可能打他,他做什么老爸都会笑眯眯地说蛮好的,有时候老妈会沉默一会儿,但也不会冷落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