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枕月闻声停步,抬起头,恰好一眼看清眼前庖屋。灰砖墙,门槛外立着两口水缸,一侧耳房外堆叠着松木柴,墙屋顶上的烟道吐出袅袅白雾。
看来是灶房。
“喏,就从这儿开始吧。”聂枕月回答了一声,率先抬腿迈进门槛。
一进屋便听到了松柴烧的毕剥作响声,烧火小厮蹲在灶眼口,听到脚步声愕然抬头。两个帮厨丫鬟正倚着门框,念着手中账册。见到来人,也都停下动作,噤了声。
聂枕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,见东南角的洗濯池旁摆着一红漆食盒,鎏银试毒牌悬在食盒提梁处,泛着冷光。
看来果真如花红所言,韩中丞的食膳是有人试毒的。
“您……是要找人还是有何事吗?”她听到一个帮厨丫鬟问道。
“哎?翠珠!”高乘从聂枕月身后冒出来,见到相熟的面孔,便打了个招呼。
翠珠?聂枕月听着耳熟,敛眸回想了一会儿,忽地记起来了:
这不是昨夜据说是被人栽赃的那侍女吗!
贺昀昭命人假意将她放了,再顺藤摸瓜捉住了真正纵火之人。但眼下看她反应,想来是对前前后后一无所知。
看来贺昀昭还当真是有些本事的,竟能将整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。聂枕月暗暗有些心惊。
“高大人!”翠珠见到高乘也是一愣,赶紧道,“您是来找我的吗?发生何事了?”
高乘连连摆手:“不是不是,都让你回来了还找你干嘛?”
聂枕月不作声,见翠珠一脸惶恐状,又听她为难道:“奴婢绝无半点隐瞒,回来后奴婢又清点了几遍火折子,的确是少了几张。但火折子这东西常有消耗,往日里一般也难以把数量记得那么精准,所以奴婢当真……”
高乘见她喋喋不休,赶紧打断她:“好好好,你不用再说了,这些我们都知晓了。”
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不知有没有几十遍了,昨晚审完她回去以后,高乘做梦梦里都是“火折子”三个字。
看来她对一些传闻有所耳闻,是真怕进弭劫司的审讯堂。
高乘抬眼看了看身前的聂枕月,见她无动于衷,赶紧悄悄抬手推了她一把,等她回头看向自己,拼命使眼色。
快说点什么啊,他可不想再听翠珠解释一遍了。
聂枕月拿出一早备好的香囊,递到翠珠面前,道:“你来闻闻,这是什么味儿?”
灶房中静了下来,三个侍女面面相觑,谁也不敢动作。
翠珠看向高乘,犹豫道:“高大人,这个……?”
高乘想也不想就用力点头,生怕她又要辩白求饶,忙道:“放心,让你闻你便闻,没毒,害不死你。”
聂枕月耐心地举着香囊,见状,心中喟叹——看来高乘跟着也并非全然累赘,若是他不在这儿,恐怕她很难让她们相信自己。
这样可不行。她默默想着,如今她不得贺昀昭信任,难以服众,想做什么都处处受限,举步维艰。
若想日后行事方便,便势必要改变这个局面。
但该如何让贺昀昭对自己放下戒心呢?聂枕月几乎要扶额叹气,以他的脾气,只怕这辈子都要同她势如水火。
正出神想着,忽听翠珠道:“这并无什么特别的,不过就是寻常香味啊。”
聂枕月回过神来,又让其余二人闻了闻,仔细观察着她们反应。
都无异样。
聂枕月转过身,对着高乘摇了摇头:不是她们。
高乘了然,道:“走吧,再去寻其他人试试。”
“大人!”翠珠忙不迭道,“这香囊是和奴婢有什么关系吗?可是昨日奴婢真的绝没有拿火折子去……”
高乘一个头两个大,闭了闭眼,无力地笑了笑:“我说了,我们已经知晓此事与你无关了,你不必再作多解释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!!”他忍无可忍,大叫了一声,逃命一般蹿出门外。
猝然撞到什么人身上。
还未看清,便听身后聂枕月的声音响起:“二夫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