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枕月循声侧首看去,景殊玉感知到一旁投过来的视线,转头冲她一笑。
“哦!!景大人言之有理啊!”高乘恍然点点头,“难怪呢,既如此这还不好办,她出不来,我们进去找她盘问不就成了!”
聂枕月正待出声阻止,一转头,见贺昀昭抬脚就踹了过去,嗤笑一声,口中毫不客气道:“真是好主意,你当是你自己的卧房还是你成亲的喜房呢想进就进?”
高乘一面躲,一面闹了个大红脸,嘿嘿答道:“大人,下官还没成亲呢。”
贺昀昭抬手将剑扔了过去:“滚。”
聂枕月无奈上前道:“大人,让我去吧——”
“不可!!”韩夫人兀地出声,立刻撑膝站了起来,伸手挡住了她的路,神色惊慌,“不可进去!”
“你到底有完没完?”
贺昀昭终于忍无可忍,睨她一眼,立时围上二人,一左一右将她摁住。他绕着他们踱了两圈,玩味地打量着韩夫人,语气却渐冷,“韩府上下都查过了,唯独拦着不让靠近那间东厢房。怎么,你很怕我从里面查出点什么?”
“还有,从昨夜起你就拦着不让抬走尸体,明知验尸拖延不得却还有意阻挠。”
“今日我差人吩咐下去,命韩府所有人一个不落地来这儿搜查盘问,你却只字不言还有一人不曾露面,甚至找了个家仆之子来诓哄本官,闪烁其词,诸加隐瞒。
贺昀昭加重语气:“这一桩桩一件件——”
他一顿,盯着她的眼睛,笑意残忍:“韩夫人,我怎么觉得,你似乎很不愿此案早日被查破呢?”
韩夫人怫然变色。
一阵冷风灌入院中,众人屏息噤声,打了个寒战。
半晌,聂枕月见她不答,终有些不忍,轻声道:“韩夫人,若她当真身有疾患,那是万万拖不得的。我懂些医术,您若是肯信我,便让我进去看看吧。”
韩夫人神色一动,嘴唇颤了颤,似要开口,然而话音未出,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。
众人皆是一怔,循声望去——原先跪在一角的侍女竟突然僵倒在地上,四肢痉挛般抽搐,喉间发出极细微的“咯咯”声,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,紧紧蜷缩成一团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极力忍耐着痛苦。
聂枕月下意识上前一步,正欲蹲身探查,谁知那侍女陡然一颤,口中猛然喷出一口乌黑的血!乌血泛着一丝腥甜的腐臭味,洒落在青石板上,顷刻间渗入石缝,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痕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,一时不知做何反应。
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。
一旁的侍女哀嚎一声,扑了上来,推晃了几下地上的人,见没有反应,立刻跪着向前爬了几步,朝向韩夫人“咚咚咚”地磕头道:“夫人!求您救救柳绿,求求您!毒是奴婢下的,老爷是奴婢杀的!只要您救她,奴婢什么都说!”
此话一出,四下哗然。
“花红,你在说什么啊?”韩夫人难以置信地惊呼。
那个叫花红的侍女抬起头来,额角的血沾着砂砾向下淌。她哭得喘不动气,一边抽噎,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道:“人是奴婢杀的,夫人,救救花红,求求夫人!”
见韩夫人呆立着无甚反应,她又扭过身子,双手紧紧抓住聂枕月的裙裾,跪坐在地,仰头哀求:“大夫,求您救救我妹妹!求您救救我妹妹!”
聂枕月点点头,蹲下身,定定望着那滩黑血。血色黯而不凝,气味腥甜夹杂一丝腐臭,仿佛宿血久积而出。她轻嗅片刻,抬手自针囊中取出一根细银针,轻轻探入血中,片刻后取出。
“血有淤浊,夹杂胃腑败毒。”她凝眸观察了一会儿,低声道,随后转眸看向倒在地上的柳绿。
她探手至柳绿手腕,手指轻贴其脉门,静静凝神。
“我妹妹这是从小的毛病,我家没钱给她抓药。”花红瘫坐一旁,死死盯着地上的妹妹,哭道,“哪儿知道这病越拖越厉害,这个月她已经吐了两次血了。我们又没钱,走投无路,才,才……她还有救吗?”
聂枕月垂眸凝思片刻,眉头一松,微微笑了起来:“并非中毒,的确只是沉疴旧疾。还有救,别担心。”她转过身,拉过花红的手,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,轻轻按在她额角伤口处擦了擦,坚定道,“我能医好她。”
花红闻言泄力瘫软在地,盈满泪花的眼睛却亮了起来,不住地连声道:“谢谢大夫,谢谢大夫,谢谢……”
接着,被弭劫司的人架起来押了下去。
聂枕月吩咐人拿纸笔来,写好药方,递下去,叮嘱道:“每日一剂,以水煎取汁,分早晚温服。若呕血加重,便改为少量频服。”
说完,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韩夫人。
方才她借诊视之机仔细观察过这姐妹俩,但身形都与昨夜那人对不上。虽然花红已承认了下毒之事,可她仍是对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十分在意。
还是得想办法接近中丞之女探一探究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