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音里竟然带了哽咽。赵知颐心说玩儿大了。“只要你能醒过来……”孟则哽咽道:“我……”“你就什么?”赵知颐睁开眼睛,挑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,“我醒了。”孟则:“……”孟则:“。”他侧过脸,赵知颐偏过头:“你哭啦?”“没有。”赵知颐趴在他怀里从下往上看,“真哭啦?”“……没有。”孟则将他按住,又恢复了冷静,“没有受伤?”赵知颐觉得自己要是说刚刚都是装的,孟则可能会直接气死,他轻轻咳嗽一声,道:“怎么可能!”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,“那包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的,里面起码装了一对哑铃吧?差点没把我肋骨砸断。”“我看看。”赵知颐胡说八道的,也就是被砸那下痛,其实没什么事,他当然不会让孟则看,揪紧了衣服道:“我们孤a寡o的,你让我脱衣服给你看?”孟则:“你以前也没有注意这些。”赵知颐拍拍他的肩膀,“托你的福,我以九十八分的成绩成功通过了《你需要了解的abo生理知识》这堂课并且是优秀学员,我还有电子奖状呢你要看吗?”“……”赵知颐爬起来,“先去看看那包里有什么吧,不会真装了哑铃,要在山顶举重?”他嘀嘀咕咕地往前走,忽然手腕被人拉住,赵知颐转过头,就见孟则沉沉的眼神:“以后,不要再做这样的事。”“你指什么?”孟则不说话。赵知颐拖长了声音,“哦,你是说让你哭鼻子的事吗?”孟则:“……”“抱歉,以后肯定不干了。”赵知颐弯起眼睛:“不过你也太好骗了。”他挣脱孟则的手,去翻登山包,孟则手指轻轻蜷缩。不是太好骗,只是……太担心。——事实证明赵知颐被砸那一下是值得的,这包里的东西简直应有尽有,地图、食物、水、毯子、瓦斯灯、攀岩绳……甚至还有一盒飞行棋。赵知颐喝了口纯净水,又递给孟则一瓶,道:“有这些东西,我们应该能在这里过夜。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,如果明天还不来,我们就自己找路下山吧?反正有地图。”“嗯。”孟则沉默地将登山包拎起来,拖回他们的基地,赵知颐从里面翻出应急药物,对孟则抬抬下巴:“过来,我给你重新包扎下伤口。”孟则坐在了赵知颐面前,那样子有些乖巧,他平日里总是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歪七扭八的翘着,看着倒是显得年轻好接近了许多,赵知颐垂眸认真地给他清理血痂,忽然道:“其实看见你脑袋受伤的时候,我还真想过你要是失忆了要怎么办。”“怎么想的?”赵知颐冷酷道:“那我就说我是你的债主,你欠了我很多很多的钱,要一辈子给我打工。”孟则:“那为什么又换了说法?”赵知颐顿了顿。雪山的风在山体缝隙间穿过,带来尖锐的鸣响,又下了鹅毛般的大雪,天色已经暗淡下来,瓦斯灯的光却很明亮,赵知颐看着孟则后脑那道狰狞的伤口,声音很轻:“因为我总是会对你心软。”前夫那把火好像又烧起来了。带走了孟荞和余述恩性命的、葬送了一切的那把火,明明他并不曾亲眼得见它熊熊燃烧的模样,也不曾亲眼看见孟荞在火海里割破自己的手腕动脉,痛苦迎来死亡的模样,火却一直在他的胸膛肺腑中灼烧,以至于他总疑心终有一日,那把火也会将赵知颐带走。孟则甚至有些看不清赵知颐的脸了,天地扭曲,万物寂静,像是有一万根针在戳刺他的大脑,又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贪婪地啃食他的心脏,那种感觉就好像置身于水压极强的深海之中,氧气将要耗尽,他知晓这一事实,可为了某些东西,他必须要坚持下去。就像是此刻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赵知颐,那样赵知颐才能平平安安也平平凡凡地过完他本该享有的一生。但他也知道,赵知颐露出了这样悲伤又温柔的表情,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。就像是独行于沙漠之中的人,哪怕明知道眼前绿洲不过蜃景,也会义无反顾、无法控制地向它走去。孟则忽地用力抱住赵知颐,将他紧紧压进了自己怀里,不让赵知颐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。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耳边唯余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心跳声。明明此刻他们身处随时可能再度雪崩的危险之境,或许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,但这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。人总会在某一刻幡然醒悟,汲汲营营一辈子,过眼的浮华有那么多,也会有最想要的东西,而到了那时候,为了那样最想要的东西,是可以放弃所有已拥有和想要拥有的东西的。孟则一生理性,权衡利弊,他的人生就像是一道早已经预设好的直线,无论如何都不会跳出那个框架,第一次,他任由感性所支配,抱住了赵知颐,哪怕他清楚这对赵知颐来说,是无上的灾劫。他本来可以选择不做这样一个自私的人,可见过了阳光的人又怎能再回到阴暗的角落里去,他还是要做一个自私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