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利卡快魂飞魄散,嘴还停在开合的状态。
祖伊的怒火还在平静水下酝酿,而他表现得就像耐心宽和的仁慈君主,这反倒使人心惊肉跳。
“你无法承担,就像你无法承担你心目中的兰铎,和你虚伪卑劣的荣耀。”
他说,“我曾以为你和尼利亚会是我期待的人类,一把钝刀,一块顽石。钝刀搓磨后会磨开细碎的锈。希克塔的血肉是尼利亚最后的淬炼,你则负责将他从死神胸膛抽出。”
祖伊的声音那么寒冷。
“而你们只是在执行自己所具象化的谎言,最后仅仅成为一个疲惫的幻想——用来驳斥我眼光的幻想?”
波利卡:“我……”
祖伊冷笑:“万年的时间,居然没有任何人类解读出世界的规则。”
天空传来巨大风声,训练场上的太阳被阴影笼罩。
祖伊听到了甲胄行动时摩擦的脆响,来自天空,还来自于训练场的四面八方,在被竖起的石牢之外。
不死鸟啼叫声愈发尖锐,甲胄包裹着的身躯是正常人体格的两倍,但仍不足以遮云蔽日——除非他们的数量多得像倾巢而出的蚂蚁。
火光中,黑色的骑士顺着秘术师的秘术指引从天而降,他们沉重坠落至沙场,大地震颤,发出与「大地之怒」如出一辙的轰响。
骑士缓缓直起腰。
黑铁头盔的半张脸倒映着火焰,另外半张则是学生快喜极而泣的狰狞表情。
这次动静实在太大,驻地骑士团赶到了。
祖伊漠视道:“你知道么,波利卡,伊莫莱的士兵也曾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我。”
波利卡不知道……尼利亚是想告诉他的,用荒诞不羁的表达来描述自己看到的梦境。
可那天恰好死亡教团来袭,再后来他们也没再聊这些……
从萨格特尼一世真正出现后,尼利亚再也没和他聊过这些。
*
尼利亚知道。
被禁锢在白窗后的尼利亚头痛欲裂。
这次没「降临」那么好受,他觉得四肢百骸都像被撕裂般剧痛,不是用了超规格秘术的疼痛,这股混乱简直像来源于灵魂深处。
他很难保持思考,祖伊的每句话都似直接在他的颅脑中回响,让他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念头,哪些是王倾泻来的血腥。
尼利亚趴在白窗边,他无法面对那么多双眼睛,波利卡的,校长的,还有同学在惊恐中望来的。
因为让他们深处险境的人就是自己。
现在骑士团赶到,事态不会转好,他们或许是人类创造的,应对死亡教团的锐器,可依旧不清楚萨格特尼一世的本领。
萨格特尼一世的战争之所以还能被称为战争,只是因为王认为这属于人类的游戏,他原意给予同等的尊敬。
王其实完全没必要和那些国度嬉闹,他一个人足以击穿整个大陆!
尼利亚同样无法面对萨格特尼一世的眼睛。
王对希克塔的不死不休不是私仇。
万年前,没人理解萨格特尼一世的举措,他们愿意跟随,但也止步于某刻。
万年后,依旧没人理解萨格特尼一世,王选中了追随者,希望他们以人类之躯践行人类之事。
萨格特尼一世当然会失望,愤怒。
他选中的是两个不争气的东西,而数万年也没有能与他比肩的天才降世。
人们扭曲了历史,将神明当作不但不需警惕,甚至供奉,祈求的对象。
尼利亚甚至觉得,把这幅身体奉给萨格特尼一世,或许才是他能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。
可尼利亚还看到了祖伊不在乎的那些……
他的校长、同学、波利卡……还有圣伊莫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