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着他,换了副稍微柔和的语气,试探性询问。
“你这么急着去死,死了有?什么好?”
姚苍反问她:“活着又?有?什么好?”
“活着,你至少还有?机会回?去现实世界。”
“你错了阿梨,我从来就没打算要回?去,活着的话,我还不?如一辈子都活在这个游戏里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?”
姚苍自?嘲地笑了,他的眼神自?始至终都没从她脸上移开,明明是久别重逢,却依然脆弱得仿佛随时可能失去。
他说:“回?去现实干什么?我杀不?了姚建雄,妈妈走了,你也?不?要我了,这些年连个安稳觉也?睡不?了,死了和活着有?什么区别?你告诉我,回?去的意义在哪?”
姚建雄,就是姚氏集团董事长,他的亲生父亲。
贺星梨捕捉到了关键信息,她心?头?一震,难以?置信问道:“你妈妈怎么了?”
“死了。”姚苍轻声叹了口气,平静叙述着这个事实,“在我回?姚家那一年就死了,吃安眠药死的。”
他的母亲自?杀,这是她完全不?知道的事情,贺青洲那边的圈内八卦也?没提起过,可见消息被姚家瞒得很好。
这样算来,在她与t?他分手的那一年,母亲也?离开了他,父亲在意的是家族声誉和家业继承,关心?的也?并不?是他这个人,他的精神彻底没有?了寄托。
“可笑吗?”听得姚苍又?道,“姚建雄欺骗辜负了我妈一辈子,哪怕是让我回?姚家,也?根本没打算带她一起回?去。”
“她明知道我不?愿意回?去,却还是选择用这种极端方式抛下了我,甚至还留信让我好好活着,一定要回?姚家拿到属于我的东西。”
“我真想问问她,怎么才算好好活着,这世间又?有?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?她和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,究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?”
母亲一辈子的执念都来源于姚建雄编织的谎言,他最大的愿望是跳出这个怪圈,拥有?平静的生活,可姚家没放过他,母亲也?没放过他。
她偏执到用名?义上的爱和死亡绑架他,如果他不?接受姚家的安排,就是对不?起她,就是让她在九泉之下死不?瞑目。
谁又?在乎他痛不?痛苦呢?
贺星梨坐在原地,看他眼眶通红,胸膛起伏,似在强行压抑着急促的呼吸。
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,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,如同暴风雨冲刷的夜,沉寂悲凉,是被回?忆无数次侵蚀后的样子。
年少时的勃勃生机,如今在他身上已毫无痕迹。
她突然意识到,姚苍可能是生病了。
她不?在身边的这些年,他孑然一身,不?能爽快去死,也?不?能坦然地活,日夜挣扎,把自?己折磨至此。
她曾是他黑暗里的念想,毕竟两人当初是无比诚挚热烈相爱着的,她愿意毫无保留地照亮他。
然而?后来她做了另外的选择,她本以?为那是一条光明的路,谁知也?只是把他推向更加绝望的深渊。
他从此连个可以?倾诉的人都没有?了。
屋内一时静默无声,许久,贺星梨起身走向窗边,迟疑拉住了姚苍的衣袖。
她低声道:“不?知道夜里会出什么状况,趁时间还早,你要不?要先睡一觉?”
“……”
她想了想,又?着重补充一句:“别担心?,我暂时不?睡,替你守着。”
大概是很久没听过她这么语气柔和地讲话了,姚苍愣了一愣,他无奈看她。
“阿梨,你在可怜我。”
“……我没有?闲工夫可怜你,各人各命,你也?不?需要我的可怜。”贺星梨随手在他头?顶扇了一巴掌,杏眼圆睁,“你是自?己去睡,还是我把你揍晕了丢到床上去?”
暴躁本体瞬间归位,刚才的温柔貌似只是错觉。
她身上洗衣液的薄荷味近在咫尺,姚苍注视着她的眼睛,心?情却好似轻快了不?少,那股久违的安定感又?回?来了。
他终是安静地点一点头?,转身走向那张欧式木床。
“好,我这就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