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襄认定这一份软弱、琐碎的情绪,会很快被消化殆尽。
轿夫守着轿子等着接侯爷回府,齐襄来时,见他们仰头看着道旁一棵光秃秃的树。
没等他视线上移,阿远眯着眼开口。
“呦,上面好像是有一幅画儿?怎的被风卷了上去。”
齐襄目力出众,战场上可横刀立马,亦能百步穿杨。
他仰起头,一眼就瞧出那搭在树枝子上的画中内容。
再看画纸的来处,树是老树,想必春夏之季定是冠盖高耸,恰好能为和光楼三楼的一处阁子遮阴生凉。
齐襄记得那间阁子的方位,伙计提起过,那里不接待外客,是掌柜一家坐卧休憩的地方。
那么这张画的主人是谁,答案不言自明。
眼看一阵风刮来,画纸飞旋落下,差一点就要落入尘泥。
轿夫和阿远但觉眼前一花,压根没看清发生了什么。
本该落地的画纸遍寻不着,不知被风卷去了哪里,而齐襄本人已经出现在了轿子前。
阿远晃了晃脑袋,怀疑是自己刚刚吃得太饱,这就犯起困了。
两步上前替他家侯爷打起帘子,等齐襄安坐,下令起轿。
一炷香后,秦曦总算回到东楼,被告知“尚将军”已经结账离开。
看一眼账本,果然又直接给了一个银锭子,多给了好几两银子。
秦曦无奈地笑笑,吩咐账房把这多出来的银钱记上一笔,月末时算个总数出来。
他还惦记着自己没完成的画儿,走到阁子门口,察觉到凉风一缕,立刻心道不妙。
推门而入,果见没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咣当作响,画案周遭纸片如雪飞,有的落地,有的直接不见踪影。
偏偏不见踪影的,正是他刚画了大半的羊羔骏马图!
再推窗向外打量,哪里还有画纸的踪迹。
秦曦瘫坐回椅子里,着实黯然神伤了许久,要重绘一幅并不难,但终究心情不同了。
又让他如何想得到,心心念念的画纸这会儿正揣在另一人的袖中。
后来更是被一双手抚平皱褶,压在了书桌之下,和一堆朝政军务成了邻居。
莫说他了,就连齐襄自己,都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。
如同画中的骏马,是否知晓自己为何要送小羊羔一朵花?
腊月里,城中年味渐浓。
还有一桩一等一的大事,引得许多人翘首相盼,那便是羟国使团即将护送他们的和亲公主进京,与大雍的帝王结两姓之好。
封妃典礼、国书细则,一桩桩一件件,都足够朝中排得上号的大臣忙得脚不沾地。
很快秦曦就发现,不仅他小爹成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,那位“尚将军”也已好多日没来和光楼吃饭了。
“也不知道他的胃疾如何了,这么忙上一阵,怕是先前的调养全都白费。”
余竹本在专心致志地喝罐罐奶茶,茶意馥郁,牛乳香浓,其中还有香喷喷的花瓣和甜丝丝的红枣,在冬日里来上一罐,从头暖到脚。
他喝出一圈奶胡子,乍听到秦曦这一句话,连嘴唇都顾不得舔了。
把好友上下打量几遍,余竹语气怀疑道:“你进来提起这位大人的次数也未免太多,我说曦哥儿,你该不会是……看上人家了?”
秦曦自然否认,还说余竹热爱把什么人什么事,都扯到情情爱爱上去。
“肤浅。”
他下了断言,顺手给对面人的奶茶里多加了两块冰糖。
余竹将信将疑。
自从他头一回从秦曦这里听说“尚将军”,就回家找自己爹爹打听过,说是西北军中的确有这么一位将军,是平北侯的心腹,将才出众,前途明朗,至于年岁,二十多,光棍一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