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至午间,日头愈盛。
转了一大圈的两人都被晒得眯起眼,仲蔡察言观色,适时开口,请二位主子进屋吃茶、尝春盘。
茶是一种名茶,号玉露,因京中贵人喜饮,茶肆多有售,按照品相分为三六九等。
庄子上的玉露并非上等的好茶,却也是今年的新茶。
玉露茶以清鲜闻名,香气袭人。
秦夏颇为喜欢,连品几口,虞九阙看在眼中,想着该去遣人寻一些正经的明前玉露来才是。
茶饮两盏,布好膳桌,春盘就登场了。
秦夏发觉这仲庄头实在很懂做人,这一桌菜以春盘为首,尽是些春日鲜蔬,或是庄子里养的鸡鸭鱼虾,没有半点金贵菜色。
既能展现他管庄子的用心,也不至于令人觉得他荷包甚鼓,居然掏得起银钱去采买水陆珍鲜。
也算他歪打正着,无论是秦夏还是虞九阙,爱吃的就是这一口。
春日馔春盘的习俗古已有之。
往前数两朝,春盘还有个别名叫“五辛盘”,是要在立春当日,搭配五种辛味菜蔬,杂拌到一起。
既要取辛味,就少不得葱、蒜、韭等,配以蓼蒿、芥辛,想想就好吃不到哪里去。
也有地方用藕和豌豆,韭菜换成韭黄,再加点粉丝,习俗就是这样在演变中,越发接近大众的口味。
到了大雍,辛辣的葱姜已经成了炒春菜的佐料,春盘里的菜色,则囊括了应季的蔬菜和山间的野菜。
春饼圆圆一只,温度正好,秦夏取筷子将一张春饼放在盘中,夹进蔬菜,卷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“小包袱”,送去了虞九阙眼前。
秦夏卷的饼,素来是恰到好处,两口就能吃掉一个,底端也不会漏,即使上手也不见狼狈。
虞九阙吃完,有样学样,也给秦夏卷起来。
春盘外,尚有一条清蒸黄鱼、一盘白灼河虾、一盘炒鸡片、一只拆开的熏鸭,还有菠菜炒豆皮、豆芽炒鸡蛋。
主食的米饭备得足足的,显然仲庄头就算没见过虞九阙,也得过吩咐,知晓这位督公食量不凡。
吃罢一餐,盘碟撤去,仲蔡复来请安。
说是特备了晨起初采的春菜若干、活蹦乱跳的鱼虾各一筐、野雉鸡、野兔、竹鼠各数只,还有嫩嫩的头茬红樱桃。
他已知秦夏是个庖厨,当然要投其所好。
庄子上别的没有,能吃的管够。
田里没有的,山里也有,田地有主,大山无主。
“这时节已有樱桃了?”秦夏颇有兴致地问道。
仲蔡答曰:“往年这时节樱桃还没熟,皆因暖得早些。这批樱桃是野樱,就生在庄子附近的山上,早前去惊觉不少已经红了,方才特命了人去现摘了不少过来。樱桃这东西娇贵,放一夜就变了色,入不得口了。”
说话间就有婢子送来一盘洗好的樱桃,小巧如珠,红艳可人。
秦夏和虞九阙各尝了几粒,是野樱桃特有的味道,果味十足,甜中带一点微微的酸,饭后吃倒是颇为解腻。
回程路上。
马车里小哥儿害起饭困,歪歪斜斜地倒在秦夏的肩膀上。
在这里他不用端着督公的架子,想什么躺就怎么躺。
而秦夏则在把他扶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,就透过车帘,一直望着车外缓缓后退的景色。
在盛京待了不到月余,他已经有些喜欢上这座城池。
齐南县虽令人安心,到底太小,不像这里,街上甚至能看见高鼻深目的胡人。
这种包容和开放、繁华和喧嚷,令灵魂来自现代的秦夏更能感到亲近。
由郊外回转,经城门入内,午后的街道可谓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。
小贩们在日头下没精打采地叫卖,喊两声就要打一个哈欠。
在这种令人昏昏然的氛围里,秦夏听见有个姐儿在叫卖油条。
“炸油条!三文钱一根的油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