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瑾安他们在宫里讨论赫连城到底在可怜什么的时候,远在戎狄的赫连城正在吩咐人给相国必勒格送说好的礼物——翁天信的遗物。
“我们大启乃是礼仪之邦,即便是对罪犯也保有一些人道怜悯,考虑到王都距离京城遥远,相国必然不能及时前去收拾遗物,所以我特意将其带来,就算不去立个衣冠冢,也算是留个念想,往后也有祭奠之处。”赫连城说完还露齿一笑,杀人诛心地说道,“只是随手一帮,叫他不必感谢我。”
负责送东西的亲兵:“……将军,小人这样说真的不会被打死吗?”
“放心吧,我都打听过了,必勒格爱重名声,向来鼓励简朴,他的府邸只有几个洒扫的老仆,你开轻功肯定能跑掉,就算跑不掉他们也打不死你。”赫连城拍了拍亲兵的肩膀,语气笃定中带着点得意洋洋。
亲兵顿时满脸都是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将军”的表情,他提醒道,“将军,您可就带了这么点人入城,用一个少一个……所以能不能收回成命?”
——既然说是十万西北军护送荣养汗太子回国,那么赫连城就一定会将命令执行的尽善尽美,除了西北大营必要的防备力量之外,他将能带走的几乎都带走了,之后陆陆续续留下一些人手沿路驻守,到罗城的时候,还有五万能动的兵马。
戎狄再怎么为了不想开战而忍气吞声,也是绝对忍不了赫连城把这么多兵马带进王都的,这跟直接开门迎敌有什么区别?是以,赫连城只带了一支百人左右亲兵入王都,其余兵马都驻扎在罗城。
罗城和戎狄王都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,不过中间隔着一片海子,水在沙漠中是稀缺之源,附近的城镇都非常依赖这片海子,也想留下这片海子,也不知道是谁提议,反正周围城镇一致拍板同意,开始围绕海子周围种树,哪怕漠北政权统一,他们的种树计划都没变。
经过数代人近百年的改造,这片地方虽然不像南疆那样形成了南方雨林一样的夸张景象,却也成为了一片绿洲,也有树木成荫。
薛瑾安当初给了赫连城好几个方案,而每一个给出的最后驻扎地都是踩着戎狄暴起的极限定下的,选择罗城的话,侵吞的土地是要比薛瑾安任何一个计划都要少的,这还远没踩到戎狄的底线,这也是为什么,赫连城在罗城驻扎了一月,戎狄才按捺不住派了必勒格过来。
不过赫连城在经过实地考察,又对比了薛瑾安写出的系列作战计划之后,觉得薛瑾安的战术过于追求利益最大化,这也导致整个计划相当极限和完美,不仅是把排兵布阵安排的明明白白,连天气温度出兵时间都进行了详细的描绘,是真正的傻瓜式操作,只要按照上面写得来做,就很难出错。
相对的,这样过分细致的傻瓜式脚程也意味着战术的灵活性变差,对于将领的服从性也有极高要求,七十分的态度可能拿到九十分的答卷,但六十分的态度却是绝对拿不到六十分答案的。
赫连城在对外交际上会拿着薛瑾安的《圣书》照本宣科,但在对军队的安排上,他是有着自己想法的,他也更偏向稳重又留有随机应变空间的打法。
最终赫连城在仔细思索之后,还是选择了机动性更强,更好出兵的罗城作为据点。
薛瑾安对此倒是没有意见,他并不是要求拿到他计划书的人一定要严格按照上面的来,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,而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,每个主将的作战风格不一样,把不适合的战术套在不适合的人身上,只会让整个指挥显得乱七八糟的。
赫连城有能力也有经验和魄力判断自己该做什么。
赫连城清了清嗓子,板着脸赶他,“这是军令,快去!”
“是!”军令如山,亲兵只能领命退下。
亲兵的担心果然是不如道理的,赫连城的“大礼”送入相国府才一天,就又传出相国再次晕倒的事情,刚离开不久还没来得及回王宫复命的大夫又被相府的家丁拽了回去。
之后相国府就重兵围着,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,反倒是每天有人往相国府和戎狄王宫报赫连城的行程。
赫连城倒是很轻松惬意,每天就在王都乱逛,看中什么就买什么,一分钱都没花,记账全挂的他们可汗的名字,问就是:“我乃出使戎狄的贵客,往年戎狄使臣入我大启京城,吃住皆由驿站负责,买卖东西也走礼部的账。”
要不说其他小国喜欢来东方大国打秋风呢?这福利待遇是真的相当不错。
“戎狄已经穷苦的连使臣的吃穿住行都管不了了?”赫连城似笑非笑地看着有话要说的戎狄大臣。
戎狄大臣这会儿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,还得咬着牙为了戎狄的脸面支撑着这花销。
戎狄可汗在王宫里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,他将手中的羊皮纸抓成一团,恶狠狠地砸进火炉里,“大启!赫连城!简直欺人太甚!”
“可汗,忍咳咳咳——”原本应该在府中卧床养病的相国必勒格此时就坐在戎狄可汗身边,他面色苍白,短短时间不见,头发都染上了风霜,寸寸雪白夹杂在其中,疲惫老态尽显。
“忍?还要忍到几时?寡人忍得都快疯了!”戎狄可汗眼眶都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