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愧疚（第2页）

可自己捡来的那个孩子呢？他难道也终将化作尘垢吗？

直到多年后他在鬼市巡查，发现了一只被怨念反噬不久的怨灵。虽是威胁不大，但阎今同还是没有大意。那只怨灵身形矮小，走起路来不是很灵活。

起初阎今同以为是只不慎生了怨念的小鬼，直到看到那只怨灵有着和小俊一模一样的脸他才陡然明白，原来他真的已经死了……

事已至此，他本想让自己的孙儿散了怨念好好入了轮回，可一众灵师的说法都一致：这孩子执拗，解铃还须系铃人，怨念散不尽的……无论阎今同如何询问，那孩子就像是没听到一般，只是干巴巴地盯着他，重复着那句：“你骗了我……”。

起初阎今同还能凭着自己的魂力抵消他周身的怨念，最起码能让他不那么难受，可后来，那黑丝越聚越多，哪怕他是魂师，也已经无法压制。

一切好像已经无解，身为魂师，他必须扼杀这只怨灵，可他又想这孩子下一世能投个好胎，所以他一直拖着，心想总会有的，总会有办法的……

但他好像忘了，忘了魂师的魂力是有限的，起初压制小俊身上的怨念很容易，不久便觉得周身疲惫，再到后来……竟老了容颜。

或许是他高估了自己力量，也低估了那孩子心底深处生出的怨念嗔痴……

“所以这么多年，你依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吗？”江辞很疑惑，觉得这怨灵在他身边这么久，怎么会不知道缘由。

阎今同摇摇头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说：“他恨我啊，恨我抛下他，恨我骗了他……”

“是吗？但如果我是他，一定不会有半点恨。”姜故的话是无意说出来的，却也是她最想说的。

是啊，一个本该死在那雨夜的弃婴，却因为这段祖孙缘又活了一回，换做是任何人，都恨不起来吧……

听到这话，那孩子的眼睛转了转，却不大明显。怨念缠绕了太多年，他已经不甚有清醒的时候了，只记得恨，只记得怨，但那怨与恨究竟从何处来，好像就连怨主自己都快要忘了。

良久后，他又眨巴了一下眼睛，睫毛灵动地闪着，尖尖的利爪缩了大半。

“爷爷……你让我消失吧……”

“求求你……不要再让我继续了……”

这样的哀求的声音这些年响起过无数次，都是在小俊勉强清醒的时候，但是阎今同从未答应过。

“你总是这样爱替我做主……”

只听嘤嘤一阵抽泣声，黑色的雾气成番疯长起来，朝阎今同席卷而去，却在将要击打到他时换了力道。

阎今同呆滞地看向包裹住自己的黑丝，眼里闪过一片茫然。

“在你走后不久，我就死了，我本来就不该继续活……”

已经整整七日了，当时阎今同托付的那户人家脸上犯难，毕竟一张嘴一双筷子，那孩子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吧。

他虽年龄小，但孩子嘛，感受总是灵敏些，他不哭不闹，暗自走回了家。四岁模样，走起路来不甚稳当，从背后看去还有些滑稽。

见他这样，那户人家又于心不忍，想把他抱回家来住着，可他说什么也不肯，又哭又闹的，实在没辙。

不得已两夫妇只好每日做好饭给孩子送过去，等孩子吃饱了再把碗筷带回来洗了。

他哪里能不害怕呢？恰逢雨季，半夜打雷惊醒，他抱着头哭啊哭，哭个不停，嗓子都哭哑了。

第二日院子里乱糟糟的，落叶堆了一地。因为没有大人在，那些调皮一点的孩子便毫无顾忌地进了院子。

阎俊记不大清院子内具体是怎样一番乱景了，他只记得大概有四五个比自己高半截身子的人把他推倒在地，他们拿枯叶子和小石头朝他身上砸去，枯木枝戳着身体并不好受，但比起这些，他们说的那些话他才是真的记了好些年。

“野孩子，没爹娘。”

“现在你爷爷也不要你。”

“我爹说了，阎先生遇上你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。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