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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年,元月二十。
距离约好的日?子已经过?了几日?,阮意文仍未露面,江轻尧起初是不耐烦,后头便?意识到不对?劲了。
会试这么重要的事儿,阮意文不可能忘记。这人向来守约,即便?真临时有事,去不了了,也不该让他空等。
江轻尧将江福叫来,问道:“最近你?可去过?驿站,可有我的信件?”
“没有。”江福眼神飘忽,移开了话头,“阮少爷一直没来,许是有事耽搁了,咱们还是先行一步,去京里等他吧?”
江福在他身边伺候十几年了,也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,江轻尧立刻发?觉他有所隐瞒了。
一番逼问之下?,才?知道江广乾写了信过?来,还命江福瞒着他。
信里的内容让江轻尧勃然变色——阮意绵病死,阮意文伤了腿没法儿参加会试了,江广乾让江福劝他早点儿去京都,莫再浪费时间等阮意文了。
“不可能!”江轻尧身形一晃,险些没站住,“我出发?时他的病已经有了起色,阮意文去年过?来时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怎么可能会病死?!”
“我不信!我要回去看他!”江轻尧目眦欲裂,嘶声吼道:“老程呢,让他备车!”
他说着便?要往外走,江福慌忙去拦他:“少爷,您别?冲动,会试只有两个多月了!你?现在回去,便?要错过?会试了!”
“人都已经死了,现在回去也没用了,咱们考完再回去成不成?”
江轻尧一拳砸到江福脸色,厉声道:“他没死!!”
江福痛得一声惊呼,嘴角立刻流了血。江轻尧眼底一片赤红,江福被他疯癫的模样吓得不轻,连忙跪下?来求饶:“小的该死!小的说错话了!”
江轻尧打了他一拳后,神志又?稍稍清醒了一点儿。
他拽住江福的衣领:“他到底怎么死的?你?老老实实说出来!”
“老爷的信里说是得了风寒病死的。”江福叫苦不迭。
“信呢!拿来给我看!”
那封信就是江广乾写给江福的,江福本不想将信拿给他,但江轻尧这会儿发?了狂,他一个下?人,也不敢再惹江轻尧了。
江广乾自然没说阮意绵的风寒是他们故意为之,但他提到了同蒋家结亲的事儿,对?阮意绵之死则是一副轻飘飘的态度,江轻尧愈发?肯定了心里的猜测。
他一时激愤不已,恨不能立刻与他爹娘一刀两断。
后头几日?江轻尧终日?饮酒泄愤,任江福和老程怎么劝说,都无动于衷,最后还是他的夫子说动了他。
“你?还记得你?最初的志向吗?难道你?夫郎死了,你?就什么都不做了,以后就当?一个酒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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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日?之后,江轻尧才?动身前往京都。
时间紧张,他们几乎时日?夜兼程的赶路,江轻尧心里本就憋着一团火,郁郁不乐的,在这样强度的行程下?,他很快便?支不住,病倒了。
他夫子断定他有鼎甲之才?,他爹娘还做着他三元及第的美?梦,等着京里来的喜信呢,没曾想江轻尧中是中了,但会试殿试成绩都平平无奇,只堪堪上榜。
他连个庶吉士都没捞着,自然也没能进翰林院,最后只得了个兵部主事的职位。
江福在信里将江轻尧受不了阮意绵去世的打击,生病耽搁考试的情况如实禀来,江广乾看了气得七窍生烟。
林氏不懂这些,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:“总归是考上了,咱们轻尧也是官身了呢!”
江广乾一把将桌上的茶杯全扫了下?去:“无知妇人!他这职位日?后要想再当?什么大官,几乎是没指望了!我们费尽心力培养他,可他竟在最后关头出了这样的岔子!一个主事,怎么光复我江家的荣耀?怎么对?得起他祖父在天之灵!”
林氏讷讷道:“不是还有蒋尚书吗?有他提携,应当?也不是全无希望了吧?”
“你?儿子考成这样,蒋家还愿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还不好说呢!”江广乾狠狠地拍了下?桌子。
“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进京,若是同蒋家的亲事黄了,那江家可就真没指望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