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——我猜的。我猜他是你的堂叔。病院里口口相传,有个运气好的,继承了远房亲戚留下来的亿万宝藏。”
蔚秀打起精神,“他也进来了?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堂叔有精神疾病。”
在继承遗产之前,蔚秀对这位堂叔并没有多少好感。
她生长的地方也是个普通的乡村小镇。
在蔚秀记事起,堂叔拥有混混的一切缺点。他中学打架辍学,整日游手好闲,经常向蔚秀的父母借钱。
在他离开小镇、加入冒险队的前一天,父母在上班。
放假的蔚秀做着寒假作业,堂叔翻窗进屋,他一把推开阻拦的蔚秀,动手将他们家翻了个底朝天,把能换钱的东西都带走了,甚至一把扯走了蔚秀的长命锁。
小学生蔚秀在茶几上撞破了头,蒙被子里哭上一天。
蔚秀记得他以前的嘴脸,第一次在新闻上得知他成为冒险家并发现新大陆时,她难以想象,一个道德败坏之徒竟然有此等奇遇。
拿到遗产后,她百感交集,像是堂叔在多年后,突然连本带利、加倍还了之前欠他们家的钱款。
“住过一两天,就走了。”厄洛斯答道。
“那个时候堂叔多少岁?”
“不老不少。三四十岁吧。那个时候我刚进精神病院。”
堂叔五十五岁死的。
如果这小子几岁就进了精神病院,算起来年纪的确差不多。
“堂叔留下的房子里有只恶魔。他自称和我签订了主仆契约。”
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。
蔚秀说:“他看起来很可怕,但没有攻击我。”
“昨天晚上么……”他默念,突然笑起来。“我们又说远了。”
显然他是故意的,扯远话题,消耗时间。
言语过于苍白,厄洛斯觉得还是让蔚秀切身经历一遭比较好。
“现在才下午四点半,白昼越来越短了。”
太阳沉入地平线,走廊亮起灯光。夜晚风冷,蔚秀有些不习惯,她搓搓手掌,看见护士背着手,步步紧逼。
蔚秀看不清护士的神色。
她听见了奇怪的声音,类似于蔚秀来到雪淞镇的第一天、将耳朵贴在卫生间门口听见的沙沙声。
仔细听又不像,蔚秀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,浑身僵冷。
她的目光落在了厄洛斯曾指过的坟场。
泥土里钻出来一只手,一只干枯露骨的手。
露骨,指的是它的皮肉脱落,露出骨头。
厄洛斯清亮亮的嗓音穿透夜色,在暗藏杀机的精神病院显得尤为突出。“比起前面的规矩,最后一条解释起来有些麻烦。”
“请记住,不要在[夜晚]出门,不要在[夜晚]离开自己的[领地]。”
“什么——”
蔚秀被扣住手腕,手上传来的大力带动她身体右旋,跌到厄洛斯身前,病服印着的条文在眼前放大,她和刀光错身而过,几根碎发被削落。
护士的刀尖插入了栏杆。
稍远处,坟地的泥土发生了可怕的异变。
多只手臂从泥土身体中钻出来,丧尸的破烂骨头嚓咔嚓咔响,它们的身体渗出黄色脓水,非常臭,令人作呕。
它们踉跄着前行,随手捡起的树枝、刀是武器,再不济,它们还有一口没有腐烂的牙齿。
“欢迎来到雪淞镇。”厄洛斯的声音淹没在风里。
鬼怪被甩在身后,他攥住蔚秀手腕,拉着她逆风奔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