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提微微蹲下身子,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摸过球球的头顶。球球似是被她逗痒了,毛茸茸的脑袋晃动着,轻蹭她的手心。
千提拽拽球球的耳朵,若有所思地抬头,灵动的眼眸倒映着天上明月:
“奇怪了,阿初怎的这么晚了还不回来?莫不是放我出城的事败露了,被国师那狗贼抓住了?”
愁绪如藤蔓在心中蔓延,几乎将她整个心脏缠绕。幸而这时,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屋外想起,恰似夜鸟振翅,细微而清晰。
半掩的院门被人自外面缓缓推开。如水的月光顺着门扉倾泻而入,勾勒出一道银白的光带。
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缓缓踏入院中,手中抱着的翠绿竹枝在风中轻轻摇曳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他踏月而来,仿若自九重天宫上落入凡尘的谪仙,周身萦绕着的清冷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。
“阿初。”
封易初闻声一怔,缓缓抬眸,只见少女踏着月色朝她奔来,眉眼若春日初绽的桃花,娇俏动人。
手中竹枝恍然落地。
“你……没走?”他似乎喝醉了酒,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,平日里冷如寒潭的眼眸在此刻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,透着几分迷离与慵懒。
他眉峰微蹙,确定眼前之人不是他酒醉产生的幻觉后,才终于开口:“为何不走?”
尾音发颤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期待。
千提眨了眨眼睛,将那枚令牌交到他手心。不管他与丞相是何关系,今日她真若持这令牌出城,难免会查到他头上。届时以国师那杀人如麻雅思必报的性子,还不知要怎么对他。
连累他受罪,是她万万不愿看见的。
“不想连累你,还有……”她眨了眨眼睛,嘴角带笑,墨色的瞳仁中,他与明月并存:“舍不得你。”
这话不是假的。
三年前她已经为了姜国离开过他一次了。那时她以为自己可以忘怀,可以放下,却还是时常在夜半无人时,想起那个惊艳了岁月的少年。
她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,但或许连老天都不舍得见她如此,给了二人一个再见的机会。
这段时间以来,纵然他家世没落生活拮据,却还是会努力满足她所有需求。
他虽然不说,偶尔小气到连话本子都不让她看,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却不会掺假。
千提本以为三年前狠心一别,便是彻底与过去告别,再不会对她动那般念头。
可直至离开京都的那刻,她站在城门外,回头看着那高耸的城墙,突然发现,不知何时起,那颗心又悄然回到了他身上。
若真如他所说,两国不会因她一人而坏了这太平局面,那么三年后的今天,她想再任性一回,不做公主,只做千提。
做那个刁蛮任性,哪怕他不喜欢她,也能在他身边纠缠不休的孟千提。而不是那个必须为大义舍弃一切去和亲的岁安公主。
哪怕有一天,或许她会被国师抓回去,在那压抑的四角高墙内度过一生,但起码,此刻,她曾为自己活过。
作为孟千提而活过。
“听清楚了吗?”千提两手叉腰,昂起脑袋望向封易初,任性刁蛮的模样与三年前无异:
“我说,我舍不得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