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近侍虽然是入宫后才跟了主子,但对于殿下的家事还是略知一二的。不过也只是些坊间的传闻和流言,谈不上什么真正的内幕。
殿下的母亲乃是当今的文渊司卿赵英赵大人,父亲则是靖宁子爵的嫡子,两人成婚不过两年,殿下的父亲就因为难产离世了。后来几年,赵大人扶了府里的某位平君做了正君,而殿下则多由祖父亲自抚养。
殿下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,孤身一人,而那位平君育有一男一女,皆比殿下大个两三岁,想来彼此的关系并不亲昵。
上次三日回门之际,这位正君得以进宫觐见,几个宫侍见他不过是一个拘谨普通的男子,吉祥话都说得尴尬,与殿下自然也无甚可言。
赵煜阖了阖眼,倒没想到这具身体的生父是因为难产去世的。昭侠自以为提到了凤君的伤心事,无措地咬了咬唇:“都怪奴才多嘴,好好的提到了这些。”
赵煜自然不会在意这个,若这具身体的生父当初活了下来,说不准还会对这个令自己险些丧命的孩子心生怨怼,而非疼爱。还不如从未相见,叫他一直活在对生父的美好幻想里。
左右这合宁宴不过是两家的一场私宴,来凤仪宫觐见的也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后宅男子,赵煜不再费心此事,想起还不知所谓的佛学,开口吩咐道:“去文渊阁找几本书来,我要礼佛。”
礼佛之事庄重肃穆,通常需先净手、整衣,再备齐香烛。几人看着凤君衣衫不整的样子,愣愣地问道:“殿下,就……这样礼佛吗?”
赵煜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意。明夷见凤君不为所动,加上自己也对佛学一知半解,只好出去找书了。
昭侠留在凤君身旁,心里纳闷殿下什么时候也对佛教感兴趣了。那些和尚尼姑整日说什么“菩萨当自观身,不净臭秽,不应食肉”,很不招人喜欢。怎么到了宫里,反而太皇太后礼佛,太君后礼佛,殿下虽然看起来心不太诚的样子,但也要礼佛。
不食荤腥,这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啊?
赵煜对鬼神之说不信不畏,只需要时自称是受命于天的天子,不需要时哪怕先祖托梦也只觉得是一场笑话。但既然太皇太后信佛,那这个佛学其必定有什么可取之处。
说来大梁曾有一位皇帝,在位时极力推崇“天命学”,里面有几个观点倒是有趣。除了最基本的宣称“统治者是天命所归,不可违逆”之外,更将等级制度视为天道的一部分,打破等级便是违背天意。而无知是福,过度思考会扰乱天命,招致灾祸。
赵煜在位时虽然不屑推行这种愚民政策,但逼宫之时着实从中收获了不少好处。若佛学实际也是这类政策,倒值得钻研一二。
只是没等明夷抱着书回来,忽然有宫侍过来禀报:“殿下,葛詹事在殿外觐见。”
赵煜微微挑眉:“葛詹事,什么事?”
“这,奴才不知道,葛詹事只说是有要事禀报。但奴才见他手中端着一只漆木托盘,上面放着几份奏章。”
连话都说不清楚。赵煜阖上了眼睛,语气不辨喜怒:“叫他进来吧。”
承光会意,把人拦在了屏风之外。隔着隐隐约约的绢纱,葛詹事躬身行礼:“奴才葛重,参见凤君殿下。”
凤君手下共有五名属官,詹事总管凤仪宫事务,私府令掌管凤君的私财与仓储,司宫令负责管理宫侍,司仪掌管服饰与膳食,厩令则负责调配车马。
赵煜知道这几人都是内廷递了名单,皇帝和凤君批准后才得以任命的。但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这具身体,都没有让这几个人真正掌握实权的意思。凤仪宫所有的宫侍加起来不过才十五人,全权交给明夷几个足矣,不需要节外生枝。只初来时认了个脸,再没有宣过。
“免礼。”赵煜没有睁眼,“葛詹事有何事?”
葛詹事双手端着托盘,微微抬高了几分,恭敬道:“殿下,礼曹已拟定合宁宴的仪程,特来请来请您过目。”
看来这葛重并非是皇帝的人。
赵煜“嗯”了一声,听他简要汇报道:“殿下,未时男眷入宫,将被引至凤仪宫拜见,行礼叙话。酉时,宴会正式开始,陛下致辞。亥时初,宴会结束,殿下需亲自送家人至宫门,由礼官引导离宫。”
承光不需示意地绕至屏风后,取过这份奏章,但不等赵煜伸手接过,直接将其打开几页,举到了他的眼前。葛重继续道:“殿下,合宁宴的最终名单也已经拟定了。除了上次呈上的人员,又新添了一位。”
赵煜眼神一动,不知道是谁还值得专门提起:“哦?”
“回殿下,上次礼曹拟定名单时,殿下哥哥正值婚期,不便出行,故未列入。但近日赵公子取消婚约,婚事搁置,便又将他添回了名单之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