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语气随意,仿佛已笃定她不过是垂死挣扎。
可下一瞬,上官若的话便让他的笑意凝固在唇角——
“敢问江大人,京兆尹府的人抵达迎香楼后,是否立刻封锁现场,确保这四人中,无人擅自离开?”
江无涯下意识挺直脊背,语气坚定,“自然!”
“那小牡丹,可是同坊正与守门人一道,全程留在现场?”
江无涯微微一怔,旋即点头,“这……貌似是的。”
上官若轻轻一笑,语气温和却透着锋利,“那么,下官便有些不解了。”
“若小牡丹自发现尸首后,便一直留在现场,她又是如何将这香球带回自己房中的?”
人群瞬间哗然。
江无涯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,他张了张嘴,似乎要反驳,可上官若已不给他机会——
“小牡丹与孙大娘同住奴仆房,离现场足有一刻钟脚程。若她真将香球藏回房中,再折返报信,那她至少需来回两刻钟。”
“可偏偏,林秀娘作证,戌时整,韩小郎君和淑娘二人仍然活着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直视江无涯,“如此一来,江大人的推测,岂不是自相矛盾?”
江无涯的脸色,终于开始变得难看。
他握紧袖口,努力维持镇定,“或许……或许是她将香球揣在怀里,待回房后再……”
上官若眨了眨眼,嘴角笑意微深,“江大人的意思是,小牡丹手持燃尽的香球,揣于怀中足足一个多时辰,直至京兆尹府姗姗来迟,不被周遭人看出异常?”
她缓步上前,声音平稳,“若真如此,那小牡丹的功力,倒比某些江湖高手还要高明。”
此言一出,人群再度哗然。
江无涯咬紧牙关,后背渗出冷汗。
而上官若,已迈步走至人群最前,高声下了论断——
“单凭此一事,小牡丹绝不可能是凶手!”
瞬间,人群齐齐爆发出震惊的议论声。
“确实,小牡丹若一直待在现场,如何将香球带回房间?”
“江大人之前说的,可不就是自相矛盾?”
“看来,这案子另有隐情……”
讨论声潮水般翻涌,一浪高过一浪。
江无涯的脸色,已从铁青转为煞白。
站在人群中央的上官若,微微抬手,轻轻将跪地的小牡丹扶起。
小牡丹颤抖着伸手捂住嘴,泪水从指缝间簌簌而落,一声声低泣着“谢大人”,语不成句。
而此刻,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。
稀稀拉拉的掌声,由零星到连片,最终汇成一阵潮涌般的喝彩。
江无涯僵立当场,面色难堪,额角青筋直跳。
他猛地偏头,目光撞向一人。
李重翊。
可他并没有看江无涯。
少年懒懒地撑着脸,从始至终,他只盯着那抹绿袍身影,眼神未曾移开半分。
他眼睑微垂,深栗色的瞳仁隐在光影之中。
唇角,似笑非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