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依依听见这话,吓得一哆嗦,忙缩着脖子转身就往女人堆里跑去,慌忙丢下一句:“我去找付萍玩儿啦!”就飞也似地逃离了射柳现场。
山坡处,一群莺莺燕燕的年轻女子围在一起,分外扎眼。
几棵粗壮的大树上,都架了秋千。这些女子在秋千架上或坐或立,高高荡起,衣裙翻飞,十分飘逸快活。
付萍此时正站在一个秋千架上,她待柳依依走得近了些,便跳下了秋千,让给了对方,在她后面推了起来。
柳依依原本还只敢坐着荡,体验了一把儿时的乐趣后,心中的紧张缓和了些。当荡到高处时,那种如小鸟展翅欲飞、自由自在的感觉,让她突然有些心痒,便学着付萍站了起来。
小心翼翼地轻晃了几下,她才放下心来,往远处看去。
山坡下,还有一群人围在一圈竹篱笆外,激动非常。篱笆内,一黑一白两只公鸡,正扇翅高扑,尖嘴互琢,争斗剧烈。原来那处竟是在斗鸡。
山坡上,数十个小童正举着风筝往山坡下跑,忙着比拼谁的纸鸢飞得更高。柳二牛也在里面,正劺足了劲儿地在坡下一边拽着丝线,一边兜着圈,生怕手中的白色风筝落下来。
还有一群老者,坐在树荫下,闲话家常,连孙老夫子都出来了。
柳依依心中惊讶万分,忙放慢了速度,坐了下来,在身边的女子中寻找孙书雪的身影。
“你在找谁?”付萍见她左顾右盼,不由得出声询问。
“书雪姐姐呢,她也来了么?”
“喏,在那边。”
顺着付萍手指的方向,柳依依看到了坐在远处角落里,手拿书卷的娴静女子。
“姐姐怎么不去荡秋千?”柳依依来到孙书雪身旁坐下。
“我有些怕高,还是你们玩吧。”孙书雪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咦,姐姐这是拿的什么书?还是诗词么?”
“哦,只是个话本册子,闲来无事,打发时间罢了。”
柳依依瞥了一眼封面,好奇道:“幽梦传?讲的什么?”
“唔,大抵是说,一个年轻女子因病早逝,却放不下未婚夫婿,魂魄留连人间,附身于另一女子身上,与那男子再度前缘的故事。”孙书雪说完,耳垂羞得通红。
“呀,原来是这个,我也喜欢看。那后来呢?那女子如何了?”
“后来啊,那被附身的女子身体渐弱,缠绵病榻,其家中父母四处求神拜佛,找来一寺庙高僧,发现是受已逝女子的魂魄所扰,便作了法术,将那女子收于法器中,镇于佛前超度。”
“唉,原来竟是个悲剧。”柳依依不禁有些唏嘘。
她心念一转,又接着说道:“我家中也有一本志怪话本,讲的是女子父亲被人陷害,致灭满门。女子怨气留于世,附身于一公主身上,为其父翻案,后被国师擒了魂魄,灰飞烟灭。我只是奇怪,为何这些书中的女子最终下场都十分凄惨?”
“咦,你现在已能识得那么多字了?”孙书雪有些讶异。
“不不,我是听书斋老板介绍的,这才了买了回来。”柳依依慌忙摆手遮掩。
孙书雪点了头,没再追问,却是缓缓解释起她后面的疑问。
“本国一向忌讳游魂、附身之说,早年间还流传什么移魂续命的法子,被太祖皇帝以妖言惑众之罪查处,株连许多百姓。眼下虽风头已过,把这些奇闻异事写进话本里,也只敢将书中人物视为妖邪而论。不论是离魂、移魂,本就是违逆天道。逆天改命,又怎会有好结局?”
柳依依听完频频点头,口中连声称是,心中却是凉了半截。
这世道,果真如风清扬所说,容不得半点惊世骇俗之事。
想来,就算他的亡母也是穿越之人,在这异世里,只怕也是一直夹着尾巴做人。不然,他们主仆二人也不会在她解释身穿、魂穿之时,那么激动。
看来,她也得好好捂紧身上的马甲,方能在这异世大陆里安生过下去。
柳依依心中百转千回,面色却渐渐沉静。既然已有前人探路,她心中也没有那么惶惶不安。不过隐瞒身份而已,总比现在就让她去射箭来得容易。
“聊什么呢?这么入神?”付萍见两人都未再说话,这才走近了些。
“没什么,就是些鬼怪故事,嘻嘻……”柳依依回过神来,嬉笑出声。
“哎呀,这清明说鬼,可不吉利。呸呸……你赶紧把这‘鬼怖木’戴上。”
付萍脸色一紧,忙将手中的柳条挽成发钗,插到柳依依头上。
柳依依吐了吐舌头,和孙书雪相视一笑,乖乖地坐好,任付萍在头上摆弄。
她环视一周,这才惊觉,今日村中各人似乎都戴了柳条在身。或手执,或插发,或别于衣领间,或编成环行戴于头上、腕上。
原本以为,大家在清明当日玩起了射柳、秋千、斗鸡、纸鸢,应是无太多讲究的,却原来,也还是敬畏鬼神的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