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元满心跳得很快,在这里,她变得很谨慎。道理都懂,但好像潜意识会认为困在这里所有的鸟都是有罪的,而罪恶是丑陋、是令人发指的。
她也知道不是这样的,她常常纠正自己。
洁白的墙亮得有些刺目,标语、电视屏幕、制服穿着。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被监视,被重新规束,他们要改过自新。
陈雅悦被带出来,她眼里流过一瞬的惊讶,随后就是一如往日的温柔。
要说没变化是不可能的,人生风波一场,怎能不脱胎换骨。白元满拿起电话,听到她的声音。
“元满,好久不见了。”
这声音竟也很神奇,白元满那些忐忑、拘谨……还有那点自己都鄙视的自卑,全都不见了。
“悦姐,我们今天中午吃了乌鸡,很像你做的,但油麦菜不太像。”没见的时候百般猜想,一见面反而特别自然地就说出来了。
隔着玻璃,白元满也能看到她眼角的纹路,但她的精神状况好像还不错。最重要的是,以前眼底总挂着的几丝忧愁,消散殆尽。
“妈。”凌季润坐在旁边喊。
对视几秒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“傻姑娘。”凌季润的手掌轻拍了一下她的肩,“叫妈妈。”
望见陈雅悦勾起的嘴角,白元满不想浪费时间,她没再犹豫,喊:“妈、妈。”
喊得是十分生硬,她羞愧地低下了头,先听到听筒外边的笑,又听到弯曲电话线里传出一声应:“哎,都是妈妈的宝贝。”
白元满睫毛一眨,抬起眼睛,听筒里凌季润在说什么。
直到她再次对上那慈爱的眼睛,不由自主,她想起沈依山总问她“想不想”,于是她脱口而出:“悦姐,我们都很想你。”
“我也想你们,吃好喝好,都健健康康的。”
如何让想念具象化……照片……手机……不,手机被锁在了外面…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白元满总是会做这个不太好的习惯。
她抬手抓头发,先抓到一个发卡,金属图案,冷酷地贴在耳朵上方。
迟来的,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发卡的另一种含义。
她摸上去,弯起眼睛侧过头:“悦姐,以后你会有用不完的发卡。”
她的头凑过去,几乎就要贴在厚厚的玻璃上,好让对方能看得最清楚。
“是不是很好看,比商店里面的还漂亮,做工好,都挑不出毛病。”
白元满看到他的小虎牙,就趁势拉过他的手臂,犹如推销员一样,她摆正脑袋夸道:“都是凌季润大师傅做的,花样特别多,肯定有你喜欢的。”
陈雅悦挑眉一笑,难得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,她眼底是心疼的,语气是欣慰的,道:“秀才现在是全才了,都说技多不压人。季润啊。这学得也太多了。”
“元满说的不假,这比我买过所有的都要好看。”顿了顿,她补了两个字,“谢谢。”
凌季润的电话被挂断,陈雅悦朝白元满沟通着什么。既然想单独谈,他愿意配合。望着两个女人,他放空自己,不偷听话语,不钻研口型。
于是这段内容,除了监视器,除了两个女人,其他人都不知道。
他再次拿起电话时,时间已经快到了。后面穿着制服的人前来催促。
陈雅悦坦然一笑,率先说:“恭喜两位新人,往后都和和美美。”说完她决然地挂了电话,白元满在这种深深望着的视线里被带走了。
“她不喜欢让我们看她的背影。”
凌季润是这样跟她说的。
“所以她挂了电话,那我们就走。”
狼狈不是她的选择,但体面依然属于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