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眨眨眼,倒是认出了眼前的女子——李婉兰,三年前随夫君到颍州卖货,路上遇见歹人杀夫夺财,她拼尽力刺伤了欲行不轨的歹人,逃跑路上恰被绿筠派弟子所救。她一个孤身女子又无银钱又无依靠,就留在了绿筠派。
舒灵越伸手轻抬她的手臂,不让她拜。
只温和道:“别行此大礼,从前在门派也没有这么多规矩。武功就是让人练的,绿筠派没有哪条门规说功夫不可外传。”
李由不由地长大了嘴巴,这个看上去年纪比自己堂姐年轻的漂亮姐姐,竟是一派掌门?江湖上的大掌门不都是年纪一大把胡子也一大把的严肃老头吗,他央堂姐教他功夫,堂姐还没提过她门派是何模样。
想起门派,一些往事浮上心头,李婉兰脸上露出丝笑意:“当日我突逢变故,要不是门派收留,恐怕早已流落街头。”被带回门派发现所谓掌门和长老竟是个两个比她还年轻的姑娘,她还将信将疑,以为什么武功门派是人牙子为了骗人编的瞎话,看到院子里顶着烈日认真练武的弟子才放下心来。
“我在门中待了几个月,想离开门派回家投奔二叔替早逝的爹娘给祖父母尽孝,掌门也二话不说答应了,临行前诸葛长老还给我准备了盘缠。如今您又救了我弟弟,大恩大德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。”她扯了扯李由的袖子,“小弟,快来谢过掌门。”
舒灵越素来不太会应承这种场合,摆摆手道:“我如今已不是掌门。”
“不是掌门?”李婉兰吃了一惊,有心想问,又觉冒昧。掌门武功那么高,却在这样的小城里揭海捕文书拿小贼,她只道是掌门素来洒脱随性不拘一格,怎知已卸任掌门。
不在江湖就不言江湖事,舒灵越揉了揉后脖子,无所谓道:“我早已归隐。救你弟弟的事不必放在心上,我本就在找那二人,举手之劳何足挂齿。”
李由却规规矩矩躬身朝她行了个礼,认真道:“姐姐,你救了我,还指教我功夫,确是我的恩人。”
舒灵越觉得小松鼠认真的样子可爱得紧,让人想摸一下他毛茸茸的头,
“可我不喜欢做人家的恩人,既然我救了你又指导了你武功,我们如今算是朋友。”她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冰河初融般的笑来,眼波流转、眸光潋滟,“朋友之间不言谢。”
“正巧,在下也喜欢交朋友。”旁边一个清朗好听的男声传来。
官道旁一位紫袍环佩的俊美男子噙着清浅笑意缓缓走近,他气质卓然、行止有度,手拿一把白玉折扇,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。
“总算肯露面了。可惜,我不喜欢交不请自来的朋友。”舒灵越冷冷道。
她很懒,不喜欢麻烦。特别是一个衣着华丽长相俊美的男人突然找上门来,肯定是个大麻烦。
“在下刚好在汇贤楼点了几样可口的小菜,听说汇贤楼的酱肘子色泽红亮、肥而不腻;还有一道姜辣凤爪,软糯入味,正是双绝。”那道好听的男声不急不缓,来自一个天生的说客,“舒掌门午间忙着‘偶遇’罪犯,此刻还没用饭,不如借一步说话。”
“呵。”舒灵越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,除了李由在场两人都听见了,但她不以为意,“此地没有掌门,只有一个归隐江湖的普通人,你找舒掌门岂不是找错了人。”
李婉兰姐弟面面相觑,在旁边不敢说话。
那紫衣男子的耐心很好,微笑道:“在下绝无恶意,只是想同舒掌门回忆一段往事。”
“我记性不好,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已有几分想不起来了。”
“两年前,牧云山,太子陵。舒掌门能想起什么吗?”
牧云山崩的事震惊江湖,无人不晓。舒灵越不想搭理,转头便走。
“看来舒掌门还不知道?山崩之日还有一位幸存者。”
舒灵越收回迈出的步子,转身盯着眼前的大“麻烦”,改了主意:“点好菜就不要浪费了,我和这位新朋友一起叙叙旧。”
她挥挥手:“阿兰和弟弟出来这么久,就先回家去。”李由歪着头还想说点什么,被李婉兰眼神制止,道了个别就拉着弟弟快步离去。
紫衣男子顺着舒灵越的眼神目送那姐弟俩。
舒灵越收回目光,瞥了眼紫衣男子手中所执的白玉扇。
扇骨上雕刻了一个小小的篆体“薛”字,虽不显眼,却大有来头。薛氏乃江南巨贾,世代从商,店铺生意遍布天下。行商坐贾,贩夫走卒,引车卖浆之辈没有不跟薛氏打交道的。江湖中人若想要打探消息只会找一“穷”一“富”,穷的是丐帮,富的就是薛氏。
“带路。”
安云县衙旁的黄桷树,树龄足有几十年,暮春之际枝繁叶茂、青翠若盖,此刻却不期然落下了一片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