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之前说得不错,她的腿的确是我指使人摔的,就是为了扫清障碍,方便安排你二人私会。你之后不是为了她,找我要了三百两白银么?可你兴许不知,晋王在这之后给了我一千三百两白银。除此之外,安哥儿也在他的照拂之下入宫作了皇子伴读。那人权势滔天,简直无所不能,你的那些个反抗的力气在他面前算得了什么……”
啪的一声,是极为清脆响亮的一道巴掌声。
打了她后,江葭颤抖着发红的手,冷冷吐了三字:“你无耻。”
陈淑芸偏过头去,不可置信地捂住一边脸颊。眼下火辣辣的痛楚传来,她脸色霎时变得铁青,理智也险些消失殆尽。
她何时受过这般耻辱,恨不能当即放下所有端庄贤良的世家夫人做派,和她当场扭打起来。到底是顾忌到晋王那处不好交待,她才忍了又忍,恶狠狠地看着她:“你以为你是谁,在那人面前,你有说不的权利吗?”
“别说你了,我没有,整个武安侯府也都没有。成日躲在府里便可以装作无事发生么,莫痴心妄想了!”
她冷笑一声:“那人可并非什么心胸宽广的良善之辈,今日能把你父亲送入诏狱,明日要针对的就是你的母亲,你的弟弟,”她一顿,似是蓦地想起什么,看向江葭,“哦对了,事到如今,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你父亲此番入了诏狱,其后没有晋王的手笔吧?”
江葭猛地抬头,死死地盯着她。
“正是因为你,你父亲这样大的岁数还要入诏狱受一番磋磨,我倒想问问你,你良心可安?”
说罢,转身打开食盒,从最底层拿出账本,径直扔在她面前:“这对你来说算不得陌生吧?那人令我物归原主,你自个儿且好生看看。”
江葭紧盯着那账本,攥着锦被的指尖发白,瞬间遍体生寒。
话说到这份上,已是把那人交待的意思传达完毕了,陈淑芸今日本就蒙受了耻辱,自是不愿在她这处久待,遂径直出了观澜苑。她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,至于接下来江氏会如何做,便同她无甚干系了。
待她走后,江葭垂眼,目光落在账本上,覆在其上的手都在发抖。
心底升起莫大的悲哀之时,她又觉这一切荒谬得有些可笑。那人竟绕这么大一个圈子,将她逼入如今这般绝境,又看着她负隅顽抗,作困兽之斗。
如此,她又算是什么,是他晋王豢养在牢笼里的一只雀儿么?若合了他的心意,则赏下所谓的恩德,她还得对他千恩万谢才是;若不合他的心意,则是威逼恐吓,再于牢笼之外俯视着她,将她所有的反抗与努力尽收眼底,左右她也逃脱不了自己的手掌心。
她阖眼,深吸一口气,气得浑身发抖。
他可笑,自己可笑,这个世道也可笑得很。
父亲一向怀抱着为国为民的理想,苦读圣贤书多年,这才通过科考入仕。为官以来,向来清廉正直,兢兢业业。可这些皇亲贵胄呢?生来就理所应当地享用着一切,如今为了一己私欲,便可不择手段,栽赃陷害于他人。
何其无耻,何其可恨。
一旁的瑞珠今日从陈淑芸口中听来了太多信息,震惊了许久,同时也彻底明白了小姐这些日子的反常之处,如何能不心痛。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,瑞珠忧心不已,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小姐的名讳。
江葭涣散的视线这才逐渐聚焦,看向她,嗓音有些沙哑:“你先出去罢,我想安静地待会儿……还有,帮我把那药汤倒了。”
瑞珠只得应下。
待她再进屋时,已至日落时分。
再见小姐时,见她面上无悲亦无喜,瑞珠心下暗惊。她倒宁愿小姐能尽兴地哭出来,也好过眼下如泥人一般,完全失了生气。
似是察觉到她打量着自己的眼神,江葭启唇,轻声道:
“瑞珠,备轿,我要去晋王府。”
闻言,瑞珠霎时心惊胆战,猛地抬头看她。
她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,只一瞬,便明白小姐此时已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思及此,她喉间滚动几遭,本想说些什么,却很快意识到,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,什么也做不了,只得埋头忍着鼻酸,转身出了屋子。